临着快到金帛市了,恢复正常的余长乐才从乘警那边录完口供回来。
远远就看见“骷髅男”端正地坐在位置上,也不像之前那样闭目养神,而是不时看一眼行李架上的蛇皮口袋,显然在认真替她看行李。
余长乐心中感激:“大哥,我回来了!”
“骷髅男”看似还是面无表情,只瞥了她一眼,答了声:“嗯。”
虽然对方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可余长乐现在已经完全不怕他了,真诚地向他道谢:
“大哥,谢谢你刚才救了我,又帮我看了这么久的行李,麻烦你了。”
“骷髅男”一脸漠然地摇了摇头,似乎对他来说就是一件举手之劳的小事。
虽然他反应十分冷淡,却完全不能驱散余长乐想要感谢他的热情。
她踮着脚从蛇皮口袋里摸出一封莲香楼的杏仁酥,坐到位子上拆开,拿起一块递过去:
“大哥,你尝尝,这个杏仁酥很好吃。”
面对余长乐一而再,再而三的搭话,“骷髅男”眉头皱在一起,像是余长乐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余长乐莞尔一笑,大胆地将杏仁酥直接塞到他手上,自己也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真的很香,你尝尝,我不骗你。”
“骷髅男”有些迟疑,拿在手里的杏仁酥像拿了一块烫手山芋,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余长乐一个劲儿怂恿他尝尝,“骷髅男”勉为其难咬了一口。
......松软化渣,果然好吃。
“好吃吧?”余长乐笑得很甜,“骷髅男”看了嘴角也不自然地动了动,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余长乐现在看他觉得顺眼多了,甚至有种另类的喜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现在觉得“骷髅男”的冷淡不一定是冷酷,很有可能是社恐。
她笑眯眯地问道:“大哥,我叫余长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骷髅男”脸色又开始不自然,心里默默想着,这女子之前也没这么多话,怎么救了她之后话变这么多了?!
早知道......早知道也还是得救......
“江福水。”吃了她一块饼,也不好意思不理她。
“原来是江大哥,江大哥你也是到金帛对吗?之前查票的时候我看你车票了,听你口音不像金帛人,你是到金帛探亲?还是出差?还是......”
余长乐像彻底打开了话匣子,江福水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用他嘶哑的声音回道:
“我找朋友。”
余长乐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从包里摸了一张长乐服装店的贵宾卡出来递过去:
“江大哥,这是我店里的地址,等你找到朋友忙完手里的事,一定到店里来找我,我必须得在好客来摆一桌好好感谢你才行!”
八零年代就是这点不方便,没有移动通讯设备,留联系方式都只能留地址,想要及时找到一个人也不容易。
江福水接过来看了看,长乐服装店,原来这小女子还是个小老板。
他把贵宾卡揣了起来,但也没说到底会不会去找余长乐。
下午七点一十五,这辆从羊城开往宁州的火车终于停靠在了金帛火车站的站台。
余长乐站起身够行李架上的蛇皮口袋,江福水沉默地走到她身边伸手一拉,轻轻松松就把袋子给拿了下来。
余长乐突然想起刚上车时自己被他站起来吓得一哆嗦的事,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江大哥,我上车那会儿,你站起来是不是想帮我放行李啊?”
她不提还好,一提江福水就想起余长乐那副见了他像见了鬼的样子,真的很让他无语。
不过他也知道他的确长了一张凶神恶煞的坏人脸,再加上他不善言辞,别说余长乐一个孤身在外的小姑娘怕他,像李志那种坏事干尽的人不也是先入为主地忌惮他吗?
想帮人却把人吓到了,这么丢人的事他怎么会承认。
江福水做出一副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的样子,默默地帮她把蛇皮口袋搬下了火车,才开口说道:
“出门在外,小心点没错。”
余长乐深以为然地点头,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提高警惕,结果却只是提防了个表面现象,对于明面上的危险她火力全开,阴暗里的臭泥坑她倒是踩得爽快。
经过李志这一遭,余长乐感觉自己对八零年代的机遇和风险又有了新的认识。
的确,八零年代因为改革开放迎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机遇,无数敢为人先的人抓住机遇成为了“先富起来的一批人”,后世的人们往往只会羡慕八零年代遍地都是的发财机会,却忽略了八零年代同样遍地都是的阴沟陷阱。
拐卖妇女、儿童在八零年代几乎称不上新闻,没有天网,没有天眼,没有足够警力,没有追查手段,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被拐卖的失踪人口犹如大海捞针,因此这个年代的人贩子不仅数量众多,还十分猖獗,哪怕公安部下令严打,也清除不了像虱子一样擅于隐藏于人民群众中的这群人。
余
长乐这一遭算是遇齐了,这也从侧面反映了这个时候的拐卖人口有多猖獗,她相信就是在同一列火车上,也许被拐的就不只小妹妹和她。
她们是幸运的,而那些没有被救下的人呢?
余长乐这才真切地体会到这个年代的人们为什么会觉得出趟远门不容易,不仅仅是费用的问题,而是路途中几乎百分之一百会遇到各种或大或小的危险,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自保。
江福水帮她把行李从火车上搬下来,不吭声不出气就走了,余长乐才想起来忘了问他住哪个招待所,这下只能等他忙完来找自己了。
想到孟久安就在出站口等她,余长乐原本还有些疲乏的身体一下就有了劲头,正要抱起蛇皮口袋往外走,忽然听到不远处一声激动的呼喊:
“嫂子!这儿呢,嫂子!”
这声音听着很是耳熟,她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柏川手里拿着块花布使劲冲她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