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三月下旬,草木郁郁葱葱,鸟儿在树上欢跳嬉闹。
十日修炼,很快就过去了。
边遥缓缓睁开眼睛,展了展双臂,脑中一片清明,心情舒爽。
这十天时间,抵得上十个月的打坐。
三香催灵草已经萎去,叶子枯耷,包裹在根部的泥团干裂开来。
边遥一把抄起泥团,跃下床榻。
来到庭院,他将泥团捏碎,均匀地洒在院落北侧的草圃上,挥手又将枯萎的草株扔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来到香梦树下,坐在石桌旁,取出几枚灵果享用。
天蓝云白,阳光明媚,心情自然舒畅愉快。
时间还停留在上午,供奉院内如往日一样,安宁、静谧。
片刻后,边遥将视线从云朵上收回,打算出府透透气。
临近午时,他晃晃悠悠地来到古南街,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尤其是酒楼门口,不停有人进出。
在皇州城,进酒楼消费的顾客几乎都是梦修,且大多是行者境和梦狂境。
这两个境界的梦修士数量,在整个修炼界的占比较大,且有一定的经济基础。
街道上飘散着酒菜香味,边遥没走多远,肚子里的馋虫和酒虫一起苏醒过来。
他边走边犹豫,要不要挑一家酒楼进去享受一顿,又担心会惹上麻烦事。
修行者几杯烈酒下肚,头脑发热,容易闹事。尤其是那些梦狂,有时躲都躲不起。
其实,以他如今的身份,在王府随时可以去膳堂吩咐下人做些美味的吃食。
不过,自从成为供奉后,因为一些原因和顾虑,他再也没去过膳堂。
古南街有一家名气很大的酒楼,名为“君豪”,君豪酒楼上下共分三层。
这家酒楼以价贵、菜鲜、酒香而闻名,来此消费的客人多为梦狂,行者境修士一般消费不起。
边遥在街上溜达,随便找个小吃摊买了些零嘴,好不容易才将酒食之欲压下。
当经过君豪酒楼时,突然听见头顶传来一声震响,像是木桌被砸破的声音。
他心中一惊,急忙往后跃去,同时仰头朝上方望去。
只见一名短衫男子,呈后仰姿势从酒楼顶层倒跌出来,看样子是被人正面击中。
能在酒楼顶层消费的都不是一般人,至少身手不会差到哪儿去。
那短衫男子飞出酒楼后,在半空做出一个翻挺动作,摆正身形,稳稳落在街心。
然而,令人惊诧的一幕发生了!
就在短衫男子落地一霎,一道黑影如飞鸟般从酒楼顶层掠出,瞬间冲到男子面前,一掌印在他胸口处。
短衫男子发出一声闷哼,身体飞起,撞在街道对面的香梦树上,瘫坐在地,嘴角溢出一丝鲜红。
黑影转过身,是一名身穿黑色长衫的年轻男子,剑眉冷竖。
只见他冷冷扫视了一圈周围,高声喊道:“看什么看?本公子今日心情不好,所以揍人的欲望很强!”
黑衫男子这么一喊,周围停下想瞧热闹的行人全都变了脸色,纷纷掉头转向,谁也不敢再多瞧一眼。
边遥暗暗吃惊,心中一阵嘀咕。
这名黑衫男子不像是剑修,也不大可能是梦王境修士,但他刚才展露出的速度,竟比剑狂还要快上几分!
由于一时好奇,当周围的人纷纷离去时,边遥仍留在原地多看了男子一眼。
结果,麻烦来了!
“你看什么?”黑衫男子一甩脸,抬手朝他指去。
霎间,一柄利剑凭空浮现,朝边遥胸口飞刺过去。
“嗯?”边遥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抬手递出,同样使出一招虚梦幻影。
“砰”!幻石被幻剑击成了碎块。
不过,那柄幻剑击破幻石后,力道也几乎丧失殆尽,彻底失去杀伤力。
边遥闪身一躲,轻松避开。
下一刻,利剑和碎石先后消失不见。
边遥抬腿转身就走,欲远离是非之地。
黑衫男子目中寒芒一闪,抬起左手,单手指向边遥的背影,闭上双眼。
几息后,他猛然睁眼,脸上先是浮起一丝疑惑,随即瞳孔一缩,露出震惊的表情!
“等等!”话音还未落下,黑衫男子已经消失在原地。
“你是什么人?”男子快速绕过边遥,挡住他的去路,急切问道。
就在这时,一名灰衣老者出现在边遥身后,说道:“在大街上随意对路人出手,这恐怕有些不妥吧!封少爷。”
“你有资格对本公子说教?”
黑衫男子冷眼望向灰衣老者,神情冷峻,丝毫未将他放在眼里。
这时,一道人影自古街东侧飞射而来。
来人身穿一套黑色武服,左胸绣着一个“执”字,正是巡视在皇城各处的执法者。
执法者扫了一眼灰衣老者,又看向黑衫男子,面色微微一变,
问道:“发生了何事?封少爷。”
“小事一桩,你不要管。”黑衫男子语气冷淡。
“这……”那名执法者神情尴尬,一时愣在那儿,不知所以。
“我有话想问他,你最好别多事!”黑衫男子盯着灰衣老者冷冷说道,随后将目光锁定在边遥身上。
“这位小友是怒王的人!你若有话想问,就先去王府请见王爷吧。”灰衣老者面色如常,不卑不亢地回道。
黑衫男子一愣,面色阴沉起来,视线在边遥身上游移不定,不知在思索什么。
“算了,回去陪我把酒喝完。”一个毫无情感的声音在黑衫男子身后响起。
边遥、灰衣老者,还有那名执法者,纷纷将目光投向男子身后。
说话的是一名相貌不凡的青年,年约弱冠,身穿一件冰蓝色袍服,眼神忧郁。
同他的声音一样,这名青年的脸上,瞧不出丝毫情感波动。
那名执法者面色一变,连忙上前几步,躬身施礼,但并没有出声。
蓝袍青年似乎并不愿成为众人的焦点,说完两句,转身一挥袍袖,腾身一跃,飘身落入君豪酒楼顶层。
黑衫男子有些不情愿地将目光从边遥身上收回,轻轻一跃,飞身也上了酒楼。
见此,那名执法者扭头看了一眼边遥,一言未发,转身离开了。
“小友还是先与我一同返回王府吧。”灰衣老者开口说道。
“你是什么人?”边遥盯着他,故作疑惑。
“最近皇城可能会有些乱,王爷担心小友安危,特意派遣我在暗中保护叶供奉。”灰衣老者笑着回答。
“好吧,我也没心情逛下去了。”边遥吁叹一声,面露无奈。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慢慢朝王府方向走去。
………
君豪酒楼顶层,临街一侧的护栏旁放着一张四方桌,桌面摆着六道菜和两壶酒,两名青年相对而坐。
“你的火气何时变得这么大了?”蓝袍青年放下酒杯,语气淡淡。
“还不是因为你立储的事。”黑衫男子没好气地回道。
听到这话,蓝袍青年嘴角一抽,快速举杯,一口饮尽杯中酒。
“方才是怎么回事?我看你似乎盯着一个少年人不放。”
“我怀疑那少年身怀‘藏梦’秘术!刚才我本打算毁掉他的梦境,却并能找到他的梦境。”黑衫男子皱起眉头,闷声说道。
“藏梦秘术?你喝了几倍,是不是搞错了。”蓝袍青年神情微微一滞,很快又恢复如常。
“绝对不会有错!”黑衫男子的语气十分肯定。
“那么近的距离,我已锁定了他,结果却是未能查探到他的梦境。随身有一名梦王在暗中保护,说明独啸天十分看重他,那小子绝不简单……”
蓝袍青年垂头沉思片刻,淡淡说道:“回宫后,我就要闭关了,短期不会再出来。”
“也对!你该关心的是抢在独舞前面跨入梦王境!”
“关于那个少年的事,你是否打算告知舅父?”蓝袍青袍问道。
“当然要告诉我爹!能够隐藏梦境的少年修士,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更何况还与怒王府有关!”
没多久,两人一同离开酒楼,分道远去。
………
怒王府,朝君殿内。
一台金色香炉前,怒王独啸天负手而立,静静听着灰衣老者的禀报。
“二皇子和封家小儿?”独啸天转过身,面色阴晴不定。
“而且……封子灵似乎想要偷袭叶供奉,可不知为何突然停手了,还跑过去拦下叶供奉,似乎想要问什么。”
“你应该早点现身!”独啸天突然沉下脸,怒声说道。
“属下原以为他是封家少主,断不会在街上做出触犯律例的事,毕竟那样有毁巡察使的名声。”灰衣老者低垂着头,面色惨白。
“事已至此,不必多言!”怒王语气缓了缓,又道:“从现在开始,若叶供奉再次出府,你给我盯紧一点。去吧,不要再出现任何差错!”
灰衣老者如获特赦,面色一喜,恭敬答道:“属下谨记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