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跟着老杨走，林风又说道：“还有一件事儿，几个月前，你们这里应该接收了一名病人，名字叫做玲玲，她问题不严重，我想应该治愈了。”

老杨带着两人来到了办公室，他在终端上搜索了片刻，将资料拷贝到移动终端上：“一个张兮兮，一个玲玲，张兮兮在2区，玲玲在3区，先去找张兮兮。”

“找？”林风说道，“我得到的资料是，她已经死了。”

“说不好。”老杨说，“死亡其实是一个社会属性，而不是生理属性。这不是我下的定义，而是那些把他们送进来的家属们的定义。大多时候，家属们觉得他们还是死了的好，那我们就告诉他们渴望接受的事实，我这里的资料显示，她在2区。”

扫描之后，老杨打开了2区的第一扇门，林风上一次听老杨说过，病人是按照严重程度被分配在不同区域的，2区应该算是轻微的。

走进2区，林风看到一些穿着病号服在走动的病人，这些人无一例外都缺少了部分肢体，见到老杨进来，一个个都靠在墙边站好，没有腿的就趴好。

“久病床前无孝子。”老杨一边翻动着终端上的资料，一边说道，“得了赛博精神病是很难治愈的，即便送回去，也是拖累家人，搞得谁也过不好，你们只听过外面的人把这里叫做死亡之塔，可对于大部分病人的家属来说，这里是他们最宁静的港湾。”

说话间，一个在队列中的病人忽然冲了出来，林风注意到他手上拿着一个石块。

叶轻烟刚想动手，就听老杨说道：“两位不忙出手，看着就行了。”

老杨非但不躲，反而迎了上去，周围的工作人员也都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仿佛根本不担心会发生什么。

“杀了你，我杀了你。”病人高举着石头跑了过来，他已经来到老杨面前，只要石头落下，就算一下砸不死老杨，至少也得皮开肉绽。

可老杨却依旧挂着微笑，只是看着这名病人。

石头落下，却不是砸在老杨脑袋上，而是从手中脱落，病人也如同石头一样摔倒在地，不住地翻滚，痛苦地嚎叫，仿佛正在经历什么酷刑，几乎蜷缩成了一个球，同时不断干呕着，鼻涕眼泪流了一地。

两名工作人员将病人拉起来，一名工作人员进行地面清洁。

“把他关到3区。”老杨说，“依旧存在攻击性，他不能呆在2区了。”

病人一瞬间脸色铁青，双腿站站，竟然尿了裤子，不断哀求道：“杨主任，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不是有意的，杨主任，不要把我关到3区！”

“治愈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老杨说道，“上一次你们来我就说过，切掉义体只是治疗的一部分，你看他，虽然已经切除了义体胳膊，可依旧有攻击行为，这是因为病毒已经影响到了他的脑子。”

林风看着哀嚎的病人被拖了出去：“你似乎预料到他不会动手？”

“我们一方面通过物理治疗，对他的前额叶进行了一点手术。”老杨十分得意，“同时通过大量的心理抚慰治疗，重塑他的三观。你看，效果十分显著，只要他存在攻击心理甚至发展到攻击行为，他就会产生巨大的痛苦，这种痛苦会在放弃攻击行为后逐渐消失……”

林风注意到一个细节，他听到了“前额叶”这三个字，而那些黑衣人的内置炸弹，也是植入到了前额叶部位。

“就像是某种设定好程序？”叶轻烟问。

老杨本笑呵呵的，听到叶轻烟的这句话，忽然拉下了脸来：“你怎么能这么说？什么程序，人脑能和程序一样吗？简直荒谬……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程序。”

“行行行。”叶轻烟耸肩，“你当我没问。”

林风打圆场道：“不说这个，张兮兮在这里面吗？”

“问问就知道了。”老杨瞪了叶轻烟一眼，旋即喊道：“张兮兮，有张兮兮吗？”

“到。”一个声音说道。

“出列。”老杨喊。

一个女孩趴在一个活动板车——类似于滑板上，从人群中滑了出来。

看到这个女孩，林风和叶轻烟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从容貌上看，这的确是张兮兮，但是由于摘去了全身的义体，张兮兮俨然不成人形，左侧腿全部切除，右腿只剩大腿，右臂全部切除，左臂只有半根，她鼻子切掉了一半，眼睛也只剩下了一个。

而且她身上还有刀口缝合痕迹，显然是将她身体内的义体器官也都摘了出来。

林风甚至忍不住想，这副模样了还能活着，或许是她生命力顽强。

“杨主任好。”张兮兮声音沙哑地喊道。

“你们要找的人就是她了。”杨主任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回答杨主任，3019年5月21日下午17点32分，回答完毕。”张兮兮喊着。

“很好。”杨主任满意地点点头，“要是这么算，小四年了啊。”

林风心想，闫俊德查到的资料说张兮兮三年前就死了，但是死亡原因未知，或许正如老杨所说，张兮兮的死只是一个社会属性，而不是生理属性，可如

果张兮兮没死，为什么要说她死了呢？难道是张强夫妻两个希望张兮兮已经死了？

“你父亲叫做张强，母亲叫做徐茜是吗？”林风问。

张兮兮看着老杨。

老杨说道：“这位是总署的林风林科长，对待他要像对待我一样尊敬，明白？”

“明白杨主任，回答林科长，张强是我的父亲，徐茜是我的母亲。回答完毕。”张兮兮忙说道。

一个工作人员走了过来：“杨主任，3区需要您去一趟，手术的事儿。”

林风说道：“你忙你的，我们问问她。”

“招呼不周。”老杨微微欠身，又指着几名工作人员说，“你们几个看好这些病人，林科长，我先去了。”

林风让工作人员安排了一个休息室，叶轻烟轻轻推着张兮兮来到这里。

工作人员给两人准备好了真水，将门带上离开了。

“我们这次来是想问问你关于你父亲的事儿。”林风直接说道，“说实话，我们以为你已经死了。”

“林科长，您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我一定如实回答。回答完毕。”张兮兮喊道。

林风很难想象视频中那个狂野的张兮兮变成了现在这个模样，似乎被规训得过于听话了。

“和我不用这么一板一眼的。”林风说，“你父亲说你三年前已经去世了，这是怎么回事？”

张兮兮沉默着，整个身子忽然抖动了起来，紧接着她说道：“他想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