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垂西暮,顾潮生和路德里安才聊完回到客厅。
时间不早,路德里安索性留两只虫吃完晚饭再走。
其实在进门开始,敏锐的诺伊斯注意到雄虫的心情不佳,从赏完花回来后一直处于恹恹的状态,宛若霜打的叶,压着情绪,又闷不做声。
而一旁,路德里安嘴角笑容简直难捱。
斯情斯景,让诺伊斯瞬间坠入谷底。细细密密的不安从脊椎骨窜上脑髓,藏在衬衫下的手臂肌肉连着心脏,一齐细弱颤抖。
诺伊斯努力稳住自己异常的思绪和行为,冷静甚至称得上自暴自弃想。
舅舅是说服雄主要废掉自己雌君的位置了吗?那他们是要以不堪的方式收场还是和平分开?
既然舅舅笑得如此高兴,估计是商谈的结果不错,看来是前者。所以他是不是也物色好其他雄虫?是伊文上将家的雄虫还是前几日他遇见的那只B级雄虫?
最重要的是……
……顾潮生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没将这些话问出,突兀且奇怪,若是让路德里安知晓他的想法,免不了一顿责骂。
几只虫各怀心绪,一直到晚餐时间。
餐桌上,路德里安唤侍从到酒窖取来珍藏已久的酒。
上将揭开软木塞,醇厚的酒香味迎面扑鼻。
酒瓶口转到顾潮生,路德里安颔首笑道:“这是从古地球复刻出来的希腊雷扎尼,原材料采用的是白葡萄果,由松树树脂调味,最大程度保留了松香和白葡萄果的清香,风味口感俱佳,阁下您可以多尝尝。”
顾潮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酒香浓郁,后劲漫长。
前世和父亲应酬,顾潮生跟着喝过不少酒,次数一多,也多多少少品得出酒的优劣来,自然也尝得出路德里安的酒确实很好。
菜陆续端上来,察觉到雄虫中午的那餐饭没怎么动筷,晚饭换成了中餐的菜品。
可顾潮生依旧毫无食欲,一杯接一杯的酒灌进胃里,放纵的动作硬生生看出几分自虐的意味来。
侍从倒酒的间隙,顾潮生曲起指骨抵着冰凉的杯壁。
迷茫的脑子止不住胡乱的想法,难过委屈随着酒满而弥散。
诺伊斯为什么不和他说?诺伊斯是不是想和他分开了?诺伊斯是不是默认了路德里安的想法?
今天下午和路德里安的一番交谈如同把重锤直直砸在他的心脏。怜惜,疼痛,难过种种情绪压都压不住,一股脑冲出来。
诺伊斯本以为在餐桌上他们会聊到这些事情,然而心照不宣般,谁也没有开口提及。
他将重心转移到雄虫身上,看着雄虫举起酒杯接连下肚,架势止都止不住,不免迟疑。
顾潮生的酒量没刻意练过,再好也架不住这么喝,宴席过半,雄虫瓷白的脸泛起醺然的红,棕茶的眼半眯起,聚不住焦点,只会晃神地重复喝酒这个动作。
饭桌上,他的话格外的少,喝得连路德里安的话几次都接不住。
晚饭结束,诺伊斯和路德里安示意过后,便扶着醉倒的顾潮生离开,路才走到门口,冷风往前吹。
半瘫在诺伊斯身上的顾潮生脑子不清醒,迷瞪想起了自己遗忘的东西,嘟囔:“……花。”
诺伊斯停下脚步,垂首静静听着雄虫嘴里迷迷糊糊重复,“诺伊斯……花,我的花。”
诺伊斯恍然,猜到雄虫应该是在这里挑到了自己喜欢的花,于是他轻声哄道:“我回去给上将发消息,花很快会送到家的。您明天起床就能看到了。”
醉晕的顾潮生很听诺伊斯的话:“……好。”
上了飞行器,诺伊斯还是选择了自己驾驶,放顾潮生到后座的位置。
在酒精的摧残下,顾潮生的仪态仍旧保持良好,没有醉酒后的失态。通过屏幕板上的监控,诺伊斯看到雄虫正规规矩矩坐好,睫羽在眼睑落下阴影,安静无声刷着手上的光脑,不过情绪愈发低落。
诺伊斯松了点气,继续加快飞行器的行驶速度。
管家机器人提前开好了门,诺伊斯半扶着雄虫上楼,磕磕绊绊一路走到主卧的床沿。
看着屋内格外熟悉的布局,空调遥控器还放在吹风机旁边,诺伊斯额头轻轻跳了下,记忆不可避免回到前几日,他企图勾引雄虫的那个夜晚。
忍住内心的赧然,诺伊斯低头,迎面对上了雄虫迷茫的表情,他略微无措。
诺伊斯:“雄主,您需要现在洗漱吗?”
顾潮生陷入短暂的思索,然后机械点头,“要。”
“那冒犯了,雄主。”
诺伊斯从来没干过这种事,动作生疏地剥下他的上衣,衬衫扣子一颗一颗解开,露出大片锁骨,紧接着是不过分清瘦夸张的脊背腰腹。
雄虫的身材非常完美有料,在一众雌虫里也不遑多让。薄实的肌肉介于羸弱和过度之间,是属于恰好的程度。流畅的肌理线条没入长裤,极具建筑学上的美感。
碰到皮带的卡扣,
诺伊斯的手顿了顿,耳垂烧红,继续装作自然地往下动作,然后抱住雄虫放到浴室的浴缸。
水温调到适宜温度,哗啦啦沿着浴缸边往下流,腾腾雾气弥漫在整间浴室,连玻璃镜面上都凝满了水珠。
诺伊斯有些庆幸,还好雄虫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不然一定很丢脸。
醉酒后的雄虫总是十分听话的,像个定好程序运行的机器人,诺伊斯让他抬手他就抬手,叫他转身就转身。
浴袍艰难穿上,诺伊斯把雄虫扶到床上,调好室内空调,确保净化器在有序运作,松香味的安眠熏香也燃烧着后,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今天这一出让他着实深感困倦,诺伊斯洗完澡出来,直接关掉房间内的灯,迷蒙着眼上床,掀被,躺下。
然后。
然后,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触碰到了柔软温热的……
身体??
“……谁?”
问了也是徒劳无功。
黑夜里,雄虫一把揽过发怔的诺伊斯,下巴擦过对方的后脑,最后将头埋在了发尾,沐浴乳的香味沉沉浮浮。
他的语调微抬,声音放得轻软含糊,但在静寂的夜间显得格外明晰,带着未消散的醉意,好似情人间低语的呢喃,
“诺伊斯……精神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