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肩上,都有着风花雪月,为了见到那些奢侈的浪漫,到底要跋涉多少路,穿过多少风,淋过多少雨?——没人知道。因为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境遇。
可一个人身上,除那风花雪月,也该有平凡。
真正的诗意与浪漫,其实就是享受平凡。”
李若俗不会把这段话分享给王之韦。
也不会分享给任何人。
这段话,是李若俗母亲写给她的。
作为风庶村唯一一个被测定有天赋的人,甚至少有的在读书方面十分优异的女子,李若俗的母亲最后还是选择与父亲结婚。
没有什么太大的理由,只是因为鸟鸣蝉躁的乡村,没有那些尔虞我诈。
人们虽庸俗而斤斤计较,却又活的真实可亲。
李若俗的母亲希望李若俗能够享受一生平凡如意,自己却来不及享受平凡,入山林间采蘑菇被毒舌咬伤,不治而逝。
李若俗也只想做一个平凡的人。
虽听说仙人会飞,甚至还能长生不老。
但李若俗不羡慕。
李若俗只想安心过一辈子。长也好,短也好,总是要安心的。
只是最近的日子里,李若俗很不心安。
村里的媒婆突然找上父亲,整日与父亲谈论着什么,偶尔还会看向自己。
已到当嫁之龄的李若俗却不觉欢喜,只是不自觉看向王之韦。
这个看起来比李若俗略大的瘦弱少年身上有一股朝气,不服输的朝气,还有处处拼命展现自己的执意,然而这样一个大哥,却又有一种腼腆在,一种谦让。
当初见到王之韦,李若俗便觉得,这个人,肩上有厚厚的风霜。
不知为什么,莫名了解这个人。
李若俗看向王之韦,王之韦抿着嘴,垂着头,握住一把青菜,不知在想什么。
感受到李若俗的目光,王之韦迎了上去。李若俗连忙避开了王之韦的眼。
王之韦这才缓缓松开被握烂的整把青菜。
李若俗只觉得自己有些一厢情愿,王仙人的目光,连闪也未曾闪。
分明是不愿意。
殊不知,王之韦才是那个最怕一厢情愿的人。
好不容易有一个会认可自己的人,就像黑夜里遇到的萤火虫,是唯一一点光亮,哪敢轻动那怕一下,连呼吸都要深思熟虑。
李若俗缓缓退了出去。
风雪满肩的少年,也希望有一个平凡而温馨的归宿。
李若俗以为自己可以是。
只是却又害怕这是青梅未熟,唯有生涩罢了。
可一个女孩子,什么时候是对一个男孩儿喜欢呢?什么时候是喜欢上一个男孩儿呢?
李若俗记得母亲说,当一个女孩子,意识清醒却又头脑空空,身躯可动四肢却麻木滞缓,明明是糟糕的状态,心里却有点甜,有点慌。
其实,就是喜欢了。
李若俗知道自己,大概,好像,应该,是喜欢这少年了。
这时,顾玉成突然回来了。
他一身风月,眉目更加璀璨,似一道风一样,令人舒爽。
可李若俗与王之韦心中却突然一紧。
这一紧,是心跳加快却又紧紧悬着的紧。
因为他们都知道,顾玉成一回来,就要走了。
要带王之韦一起走。
王之韦与李若俗,都很舍不得。
王之韦强装笑容,迎了上去,顾玉成因心中情绪的波澜,竟也未发现王之韦的不同。
顾玉成笑着感叹道“这段时间,让你久等了。我现在突破了,明日,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发。离开仁皇省。”
王之韦身上恍惚,喃喃道“嗯。不错,不错。”说完后才发现,顾玉成竟已经回到里间了。
王之韦全然没听清顾玉成刚才说了什么。
顾玉成与王之韦解释自己还有事情交代后,便回到里间。
顾玉成取出一枚通灵玉,看了许久许久,最后露出一份惨笑,随后问道“北商街如何了?”
那正将王德送来礼物收下的冯源,只觉腰间通灵玉响起,心中猛然一振,旋即喜形于色,送走王德便将通灵玉取出。
冯源看着顾玉成如此简短的一句话,竟涕不成声。握着通灵玉大哭起来。
哭过后,冯源颤抖着手,保持着干练,回道“我先说圣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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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的一些事吧。
贾长老、安师兄似乎对长老您的离开颇为质疑,心灰意冷,做了钱阳雨二公子的侍卫。
钱阳臻似乎没有受长老事情的任何影响。
肖家方面,肖家家主不满肖文笛擅自行动,狠狠惩罚了肖文笛的侍女翁之颂,肖家父女因此闹出了矛盾。”
“至于北商街,有大家在,还有钱二公子的帮助,并无大碍。”冯源想了想,问道“长老您要回来吗?——肖家与钱家全
说你是盗窃了灵玉畏罪潜逃,我不信。更何况,以您的本事,就算盗了也不可能留下任何线索。您要回来吗?我们都等着您。”
顾玉成看着冯源的回话,心中微痛,更多的是愤怒。
顾玉成缓缓回道“我现在还不能回去。——我要离开很久很久,若你有危险,必须通知我。至于肖钱两家,这笔账,我一直记着。”
冯源看着顾玉成的回信,多少有了预料,只是心酸却丝毫未减少。
冯源不知道顾玉成何时才能归来,但冯源总觉得,顾玉成想要与圣齐宗肖钱两家算清账。实在太难了。
然而冯源还是缓缓的回了一句“恭送顾长老,静候顾长老归来。”
顾玉成看着这一行字,也有些心酸,心间关怀,最后只化作二字“保重。”
冯源盯着“保重”二字。只觉得顾玉成还会回来,只是他要走一场旅行。
会是一场非常漫长的旅行……
顾玉成收起通灵玉,陷入沉默。
这是顾玉成自离开南郡后第一次在无所事事的时候,没有选择去修炼。
夜晚的大手先趴在远山上,把最后一缕晚霞卷起来,然后一点点,铺开傍晚的黑暗,再一点点涂染上黑夜的深沉。
不知觉间,竟已是夜里了。
王之韦与顾玉成一起坐在餐桌上。
王之韦试探着问道“顾大哥…”
顾玉成沉思稍许“我知道你在这段时间,一直在等我。明天,我们就出发,离开仁皇省。”
王之韦沉默着点了点头。
李村长看着王之韦,再看看李若俗。
这两个晚辈都在沉默。
李村长突然笑了,带着一点回味,一点豁达。
吃完饭,顾玉成回到屋里,王之韦也早早去休息了。
李若俗正在收拾碗筷,李村长却叼着旱烟走了过来“走,我们聊一聊你的婚事。”
李若俗的手一抖,怔怔无言半天,随后点了点头。拿着筷子就要跟上李村长。
李村长把筷子抽下来,说道“慌什么。真是的。走吧。”
来到后院,李村长不聊婚事,淡淡开口回忆道“你母亲以前在的时候,经常来后院拾弄菜园子。新婚那几年,我和她过的日子,按她的话来说,就是‘不慕鸳鸯不幕仙’。”
“我只来这后院喝酒,其实就是想你那沉默寡言的母亲了。”李村长罕见的有些哽咽。
这个以往日子里很是沉稳的男人,这个一直为女儿遮风挡雨的父亲,突然有些柔弱。
沉吟许久许久,李村长才开口说道“还记得当初,你母亲犹豫到底要不要去修炼。
我其实没说什么,你母亲应该也很心灰意冷吧。
那天她说要去书院取书,我就知道,她其实是要修炼去。我便送你母亲离开。”
“在那个路口,我整整站了三个小时。
正当我以为我要错过她的世界后,我又听见牛车的声音。”李村长看了一眼李若俗笑道“你知道你母亲为什么回来吗?”
李若俗愣愣的摇摇头。
李村长畅意笑道“那是因为啊,你母亲在车上回了七次头,我一次都没转身,我站在原地。
你母亲一开始有些伤心,但走到一半,她想到,我之所以不追上去,其实是因为,修炼的日子,远比乡村里好。我不敢阻拦她向着更好的日子。”
“所以你母亲又回来了。当她看到我竟然还在原地,一步也没动,你母亲就有了选择……”李村长沉吟了许久,突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王之韦的屋子这几天夜里都不关窗。——他睡不着啊。”
李若俗愣了。
李村长继续说道“他是仙人。我不是阻拦你,只是怕你化为了黄土,而他依旧青丝满襟。但我想了想,如果他真的对你有意……想来不会让我的担心发生。”
李若俗怯弱的看向李村长,李村长抚了抚李若俗的头“明天你送他,他自己会做选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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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要带你走,我并不管,但你要先带他过来,让他在我们李家的祖堂给我磕三个头,叫我一声爹。”
李若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是突然想哭,眼泪不自觉的流下。
李村长的眼睛也泛起泪花“我的傻女儿哩。你喜欢一个仙人做什么?——当父亲的不会拦着你,只是怕我百年之后,他欺负你哩。
到时候,风庶村在不在,还不知道呢,哪里算你的娘家哩?你受委屈了,一个人,多可怜哇…”
李若俗扑到李村长怀中,大哭起来。
李村长拍了拍自己女儿的头“好了,好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父亲等你回家。一直等着你哩。”
李若俗哭着点头,心里满是酸苦与微甜。
李若俗矛盾起来。
她不想自己这个父亲没了母亲后,还要失去自己这个女儿……
只是,对于王之韦,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