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十分,新闻发布会是结束了。
白晴也将离开她奉献了一生的集团,这其中没有任何涟漪,平静如初。
她不是被时代淘汰的废物,也不应是邪恶势力或错误理念的产物,只是死在了一次洗牌之中。
不光是全新面貌的星空,即使是我们,在现在这样与她facetoface的情况下,其实也很难产生真正的同情心,毕竟我们只是来办案的。
人和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来的时候我总觉得我好像准备了一万个问题,但是面对此情此景之下,竟然有些哑口无言。
“一起吃个饭吧!”我想像拉近康然或者凯明的关系那样拉近与白晴的关系。
再说,这也有一天了,我几乎没有任何进食。
昨天的这时候,我在夏耘路想着偷个小贩的红薯吃——我想了一万次,为什么那时候能那么饿,从实际进食时间来看,我并没有饥饿致死的危险。
难道,即使是我,在面对危险时,也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吗?
“这样”?是怎么样?我不敢细想。
“去银记,我经常在那里。”白晴答应了。
...
银记茶餐厅在市区的城中村老街里,专做下班的上班族的生意。
白晴只点了一碗粥,我们也不好点什么太多。
落日的余晖它穿过云海,透过楼房间的缝隙,洒向这间并不大的百年老店,将店里老旧的一切照耀地十分闪亮。这群星般的闪亮之间,白晴枯瘦病态的脸好像也变得有生气了起来。
有些不知道怎么张口,单纯的安慰已经没有任何屌用,但是直接开启调查模式好像又线的不太关注这人的健康和失业。
“白晴,”李淇先开口,“这帮人就这样把你踹出星空,你难道就没有想法吗?”
“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白晴,虽然说我们已经无法改变过去的事情,但是还有很多未来的可能。”李淇越说越像演讲了。
“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药一断,可能...差不多了。”
“我们可以帮助你,警队不会见死不救的。”李淇把我要说的说了。
“没用的,这种病的治疗,不会有人担得起的。”
我算是看出来了,表面上是讨论白晴的生命,实际上是在拉扯。
“只有谢震帮过你不是吗?”我把话直接挑明白了。
“是...”白晴迟钝了一下。
“我们是真的可以合作的。”李淇把话说得更明白了。
星空这帮人在协助犯罪或者犯罪的路上几乎都走得够远的,已经不能用包庇“犯罪也是犯罪”这种屁话来威胁他们了,现时期只能尝试感化,特别是...
老话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看看白晴是善人还是鸟人。
“李警官,江警官。”白晴放下碗,“我知道,星空这些年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再加上最近的案件,有些东西...”
白晴长出一口气,好像一个站了一辈子的人忽然坐下了。
“有些东西相信你们其实也都知道了。”人之将死。
“白晴...”我想抓住这个机会接着问。
“但我不能说,”白晴只剩轮廓的脸庞在刹那间变得坚定,“我这辈子本来是个不会有任何人,哪怕任何一个人睬一秒的无名之辈,但是因为这个公司,我变得有价值,我能找到我的位置,它不会嫌我差,也会因为我而变得更好,这就行了。”
白晴拨弄着汤勺:“我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背叛它,即使我已经不在了,但我要看到它变得越来越好,就像妈妈看着孩子茁壮成长一样。”
“这个孩子现在正在朝着错误的方向进化。”李淇说。
“如果它倒了,那我存在的意义,才是真的毫无价值了。”白晴将粥缓缓送入嘴中。
...
三人间的漫长的沉默,谁也不知道谁该说谁。
“但我听说,这个罗总来自一个大财团。”白晴又开口。
“财团?”
“星空的创立单靠谢总和早期几个合伙人的勇气是远不够的,”白晴看向窗外落下的太阳,“在发展阶段,各层关系的疏通,渠道的整合,资金的高需求,不可能靠...虽然谢总很有勇气,但真的没有背景。数十亿甚至百亿的世界里,努力能做的事情还是太小了。罗总是其中一个,他的背景,即使是我这一层在星空里的关系,也很难知道多少。”
“你是说,罗总一直才是星空当中的里层的领导。”我说出来才知道这多废话。
“是的。罗兆诚这次上台,应是做足了功课的,你们千万要小心。”
“我们?要小心?”我不解,“我们是来帮你们的啊!怎么回事?”
“星空高层干部对你们的行事风格很不满意,原本谢总在高架桥上出事那个晚上,是叫你们来
帮我们查出凶手的。但是近期来看,你们的确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作为,最少他们是这么认为的,反而是让凶手...我听说是连环作案了是吗?他们还说现场高度重合,是同一个人干的。”
看来警队里有星空的眼线,这也不奇怪,他们的社会资源遍布整个城市,公安这种重要部门,有点不奇怪。
“这些人的死给星空多少都带来了不便,我听说他们不打算坐以待毙了,要亲自找出凶手,而且对于知道他们的秘密的人,从不手软。”
“他们想怎样?”经历过在夏耘路的危险之后,我反而更害怕危险,但对于威胁是一定不怕的。
“我不清楚,但是他们真的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们一定要小心。”
白晴将粥一饮而尽,呛得自己有些咳嗽,但很快将自己收拾干净,看着窗外来替太阳班的月亮,终于取代白昼的黑夜——像看着陈福德一样,难以言表的惆怅。
“终究不是所有人都是康然啊。”我叫服务员来结账。
落地窗外的白晴扶着路灯对我们招招手,这可能是最后的告别了,也许再也见不到她了。
黑色的闪电宛如猛虎一般沿地面重击了白晴,将其同那路灯杆一同碾碎,血肉横飞!
“不!”李淇双手拍在落地窗上,不敢相信这一切——一辆黑色烂头面包车撞碎了一个摇摇欲坠的生命的车祸现场!那速度之快我甚至没看清是一辆车!
我以崩溃的速度立即出去,挽着地上的白晴的手,“振作啊!你不能死啊!”
白晴已经没了。
不是死在她以为的嗜血综合征上。
我立刻将车门拉开,把这肥猪司机捻到地上,将警员证堵在他脸上,“你妈的!怎么回事!”
“意外啊...真的是意外啊...”面包车上的肥仔司机下来看着血肉模糊的白晴,手足无措跪倒在地上,哭得裤子都湿了。
这么窄的街道...这么快的速度...这样尿湿了的裤子...能是意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