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是24日的下午五点半,本市里并不出名但依然会认为十分有魅力的沙湾古镇的农村别墅式的出租屋里,江余静不紧不慢地从冰箱里拿出一些家常的蔬菜和用玻璃碗装好的冰镇西瓜,“江sir,你先吃点,我做点菜。”
江余静的语气总是轻描淡写,毫不在乎的样子,但是水灵极了的眼神里总是有着滑落的流星。
苗条但有力的手的手臂在各式样的蔬菜上开始施展魔法,很快屋里就延漫着一股烟火的气息。
从刚刚在楼下碰面到上楼再到她做菜,整体过程轻车熟路的讲练又像是日复一日的麻木,如同已经完全无视了我的存在,自顾自地,让我觉得有些虚无缥缈——无论是这眼前的江余静,还是这黄昏间的人间烟火。
她热情地将我请回她的家,又将我置之板凳一旁不理,如果不是口腔里畅爽的冰镇西瓜,我得说,这落日间,我彻底失去了我的知觉。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一见我警察来了,就慌张以为自己有什么错误的行当;也没有像康然那般激荡,恨不得一口气将肚子里所有的怨气一吐而尽。
她只是轻轻地进入我的视野,然后自顾自地按照自己的节奏行事,不得打扰,又不着痕迹地在在落日下留下痕迹。
她真的是,天啊,天杀的,怎么可以这么美啊!她系着厨裙在老旧“嘎吱吱”的油烟机底下反复翻炒的背影,像是有某种特殊的魔法——可以彻底征服我的魔法。
忽然间,我的搭档李淇不香了;邻居张琪不美了;甚至调查对象赵珑都没什么价值了——她才是一切。
可能,还真的跟这容易多愁善感的季节有点关系,好像我也变得特别容易感触。
总不能是发情了吧?这也不是春天啊!
“我也就这手艺,”江余静端了两盘家常菜过来,“江警官别介意。”
“怎么会,怎么会!”我可高兴还来不及!
江余静在茶几的对面的小板凳上坐下,随后从电饭煲里打了两碗饭,“不介意江警官就多吃点。”
夕阳的余晖撒在了家常的菜肴上让它变得闪闪发光,经营不善的古镇老旧的古屋也因为美人的存在而变得不可一世起来,她真的有一种魔力,让她身边的一切都变得超凡脱俗的魔力!与众不同。
“我平时在沙湾这边做家教,”还没等我问,江余静已经自我介绍起来,或者说更像自言自语,“这边有一所向先中学,我高中那会就读的这里,然后这里有很多学生,平时会在我这里补课。”
“那江小姐校内成绩应该很好吧?”
“你多大?”江余静像个姐姐似的问我。
“27,快28了。”
“跟我一样,”江余静拈筷子的手法非常特别,是无名指扣住一支再用中指和食指夹住另一只,“而且同姓,千百年前是一家。”
“嗯...”原本计划好的调查像是变成了家常聊天,“你的名字很好听...”
“但不是我的父母起的,我没有父母,”江余静顿了顿,“也不能说是没有,只是没见过,我是在警局里长大的其实...在南大路口派出所,我父母丢下来就不管了,只听说我该姓江,但也不知道是怎么听说的...人都见不到,怎么听说?”
“我得说我是通过康然经理才了解到你的,”我企图将话题拉回至正轨,“谢震的确是很喜欢你们这样的人。”
“警官说得很好,”江余静女汉子味儿十足地扒拉了几口饭,“我们这样的人无依无靠,真要哪天被集团开刀了,也不会有人在乎,所以集团也更加只管去榨干我们的每一滴剩余价值,然后将我们丢到垃圾桶里去。”
“炒蛋很好吃...”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嗦啦出了这么句烂话。
“但我觉得跟星空狗屁集团里的其他人比起来,”江余静还是始终按照自己的节奏,没有理会我的夸奖,“我是幸运的,我在一个相对温和的环境下长大。”
“按理来说派出所是不能收留你的。”
“但事实就是我就是在派出所大院里长大的,大家对我都很好,每天都有不同的菜吃,我很幸福。”江余静将半盘炒蛋赶到自己的碗里,给我留了半盘,像是怕我多吃了似的。
“真好,我真好,可以接受教育,我觉得那真的是改变了我一生的事情,”江余静还是按照自己的节奏,“但我总觉得那是一个火坑——在那之前,我会觉得每天能和大院里的叔叔阿姨一起生活,每天可以一起做菜,一起吃饭,真的是很幸福...但自从我上学以来,我每天听老师讲什么不努力就会被社会淘汰,看同学们穿着用着父母买的各式各样的东西,我觉得自那以后我就心里嫉妒了...我真的特别努力,想成为...不一样的存在。”
“你是一个人住吗?”我问。
“如果不是这样的孤独,就不会和你一见面就说这么多了。”江余静倒是能揣测我的心思。
“没事,你讲...”
“我开始发疯,直到我考上了省大,向星空集团
递了申请,一切都改变了...”
“什么改变了?”
“我从火坑里跳到了冰窟中。”
“何以见得?”
“我去星空面试的那会,是他们那董事长,也就是谢震亲自面试的我,”江余静将烧茄子也端了起来赶了半盘到自己菜都快漫出来碗里,真的是纯纯的吃货,“他那人面兽心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杂种,说是什么会重用我,结果把我安排到长岗那边去当一个法人。”
喜闻乐见。
“开始我是很乐意的,”江余静接着说,“毕竟一毕业就能干这么好的事,谁不愿意,但后来我在工厂里研究了好一会工厂底下实际的生产模式,才发现这里面根本不是表面的美好!”
“那里面有着非常多的非法武器制造设备,”我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向东南亚等国家供应。”
“江警官,”江余静水灵的眼睛里突然出现了一丝锋利,“麻烦你将冰箱冷冻柜里第二层的抽屉里的东西拿出来好吗?”
“好。”
冷冻柜?第二层?有什么吃的吗?通常都是冰淇淋之类的吧?
我翻开冷冻柜和江余静口里说的第二层,发现了一个黄色的布袋子,里面像是装着一个7字型的拐棍一样的金属物。
我掏出来,才发现,这是一柄手枪而且与利利逊神父企图枪杀秦牧那会的是同一型,也就是吴畏的那一型!
“这是什么?”
“我从长岗里面套出来的,”江余静平静道,“当时想着可能未来有什么用,还以为会是防身,没想到可以转交给你。”
“后来,”还是她的节奏,“我选择瞒报,因为的确,这个法人的位置给了我真的非常多的好处,我买了好多奢侈品,真的是...非常愚昧的选择。”
我将手枪装好,这是重要证物。
“但我真的每天都会害怕...多可怕啊,这要是哪天被查处了该怎么办?我找了一天和谢震去理论,他却甚至不接见我,只不过我在办公室的时候偷听到了公司股份即将稀释的消息,我怀着报复的心理告诉了我大学的几个朋友,但没想到公司发的手机里都有监控,最终我不得不离职了。”
“目前来看你得庆幸,”我说着,“如果你把事情稍微搞大点,可能真的就不止是离职这么简单了。”
“但我也付出了非常大的代价,我几乎不能再跑到市区内——星空的视野内了...”
太阳最终还是滑到了地平线的下面去了,沙湾里的那倒映的光芒也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