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末换了裤子,也没有穿上衣,毕竟要去洗澡,到时候还得脱,麻烦得紧。
门外的敲门声依然很有规律,三轻一重,一点也不显得急促。
林末收拾好开门,原以为是李元则回来了找他,可发现门外一个人都没有。
夜间寂寥,远处林间传来几声乌鸦叫,啼声哇哇,让人心烦。
忽然,他身形微微侧开,身旁的门扉上多出一把银色雁翊小刀,直愣愣插在门上。
循着声源望去,远处小树林前,一个身着夜行衣,面带獠牙青面猛鬼面具的男子立在那,背着手看着他。
察觉到林末的注视后,男子身形一闪,便朝远处掠去。
‘他是想引我过去。’
林末估摸着雁翊刀插在门扉上的位置,以及方才那怪人的举动,瞬间心里便明白。
‘不过我为什么要过去?’
林末摸了摸脑袋,心里暗道。
是敌是友暂且不知,叫他出去就出去,这是哪门子道理?
许氏宿舍区位于山腰下部,算得上是默认的许氏驻地。
附近不仅有值班巡守的弟子,更有一位青衫药师日常坐镇,真动静闹大了,必要时山顶轮值的三大家主事都能迅速赶到,可以说安全得很,他为什么要出去?
想了想,林末就站在门口,心中默念着数。
“一,二,三,...十。”
“你为什么不跟过来?”鬼面男子踏着风,果然又出现了,这次离得更近,声音有些恼怒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跟过去?”林末想都不想地回道,“你藏头露尾,一看就不是好人,真有事,你怎么不过来。”
鬼面男子身形一滞。
“你没看今天我给你的纸条?”鬼脸男子幽幽地说道,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下午铺垫那么久,又采取那般巧妙的方式,结果现在看来却算白费心思了?
“纸条?”林末疑惑道。
他瞬间想起还在桌子上的那块馒头。
自从上山到现在,一直都有事,不知觉竟把它给忘了。
“你是宋....”林末有些不确定道。
“跟我来,这里人多眼杂,不是说活的地方。”男子将脸上的面具轻轻掀开一角,露出白皙的下巴,算是承认身份。
说罢便身形一闪,脚尖踮地,往远处掠去。
林末略一思索,将身上的死皮随便搓了搓,将衣服背囊带上,门关好,便也跟了上去。
宋明羽似乎对小龙山很熟悉,带着林末循了条小径,一路往前面赶。
随后连转几次方向,树林越来越丰茂,竟不知何时起就下了山。
“我们到底要去哪?”
估摸了一下时间,大概过了盏茶功夫。
林末踩着一块青石,一步跃起,越过前方丈许宽的溪涧,看着前方根本没有放下速度势头的宋明羽,不由问道。,
“马上到了。”
宋明羽没有回头,身形稍稍停顿了下,做出回应。
此时已经时值半夜,月亮升挂在天空,洒下薄薄的光辉,凉风吹过,隐隐听得见不远处兽鸣。
仔细一听,甚至能发现四周大小不一的繁杂呼吸声。
两人一前一后,急速奔驰。
一路上不时也有不知名的野兽袭来,要么被宋明羽雁翊刀划破咽喉,要么便被林末一拳直接砸死。
过了会,终于到了。
两人在一座孤崖前停下,周遭是茂密的丛林,恰好将其遮掩,极为隐秘。
而位于崖上,视野又格外开阔,从其上可以看得见小龙山上点点灯火,以及最远端那小如斑点的宁阳城。
此时宋明羽转过身,将脸上獠牙青面恶鬼面具摘了下来,露出那白皙俊朗的脸庞。
“你比我想象得出色。”他目露欣赏地看着林末,负手立在那,缓缓开口。
“........”林末不知如何将话接下去。
“你很奇怪,按理说像你这种天姿禀赋奇高的人,往往出生便会显现携带各种或明或隐,与常人不同的特征,
尤其是像你这种天生神力之辈,特征会更加明显,可我翻查过你的卷宗,你一个月前明明就是个普通人。”宋明羽幽幽地说道,眸子里闪着莫名的光泽。
武道是会对身材造成影响,因为体质,功法原因,影响或大或小,因人而异。
可林末变化有点,太大了。
看着如今两米多,快两米半,身材魁梧如小山的林末,饶使是他依然不由瞠目,这样一条汉子,就算没有练武,光凭体型也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林末从听到“卷宗”开始心中就是一惊,到后面“明明就是个普通人”时心中更是猛地一跳,但脸上依然不动声色。
“我也很奇怪,一个寒门赘婿,不把心思花在讨好老婆,老丈人身上,关注我一个大男人干嘛?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癖好。”林末沉声道,
饶是如此,说到最后依然不免带了几丝戏谑,开始转开话题。
果然,从开始到现在都一副尽在掌控的宋明羽俊脸蓦地红了,“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他眼睛里好似快冒出火。
林末发觉他有些低估在这方世界“赘婿”这个两个字的杀伤力。
毕竟在前世,虽然社会表面上对这个词依然以贬居多,但等着女朋友八十大寿送法拉利的说法依然大行其道。
思想是要开放点。
“你把我叫出来到底所为何事,快说说,现在时候可不早了。”看宋明羽垂在两边的手不由攥紧拳头,眸子上就差蒙层薄雾了,林末无来由有些心慌,赶紧问道。
“.....”宋明羽心中松了一口气,实在怕林末再提方才的话题,略一组织语言,开口道:
“如今世风日下,礼崩乐坏,民生凋零,你怎么看?”
好家伙,一来就讲大道理。
林末心中一惊,很想道我怎么看,我用眼睛看,但想起方才宋明羽的模样,又忍住冲动,默默听着其继续说。
“外有天灾不断,年年大旱,民不聊生;内有世家硕鼠,争权夺利,土地兼并,大旱三月却守仓存粮,致使饿殍遍野...”
“这真的是你写的吗?”听到一半,林末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说道。
宋明羽一愣,脸又红了红,沉默了下,摇了摇头。
这是他背的,他都没上过正经的塾学,只是识得几个字,哪里说得出这种大道理。
“世道要变了,许氏不是久留之地,甚至宁阳也不是久居之所,你若想换个去处,你尽早寻我。”宋明羽垂着眉,轻声说道。
林末眼神一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人说宁阳有异变。
“换个去处?如今天下间,其他地方难道真就比宁阳更安稳?”林末意有所指。
他想看看能不能套出一些情报。
宋明羽摇了摇头,“其他地方再凶险,实力在身,小心点依然能过活,可宁阳被选为传教.....”
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眉头微皱。
“我只能说这么多,再说,你听后就脱不开身了。”
宋明羽正色,表明自己没有在危言耸听。
林末了然地点点头。
“你为何对我这般,这般上心?”
思考了片刻,他想出这样一个词,是将心中最后的迷惑问出了口。
要知道如果宋明羽真来自一个神秘的组织,他不觉得一个月的点头之交,值得其冒风险暴露自己。
“邓真杀了我父亲。”宋明羽丢下这样一句话,深深地看了林末一眼。
说罢便脚尖一点,身子往后飞去,双手张开如大鸟一般,直接落下悬崖。
林末走上前,往下看去,已经见不到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