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都走了,朝会自然没办法开下去了。
宋冈喊了一声退朝后,就快步跟在赵灵笙身后,留下一众大臣面面相觑。
自官家受封皇太女以来,差不多八年的时间里,这还是第一次发生官家在朝会中愤而离场的情况。
朱着与王塈脸上露出几分振奋之色,官家的愤怒正说明了她的无可奈何,只要所有大臣团结一心,官家也不得不改变心意!
想到这里,两人不着痕迹的瞟了一眼乔行简等人。
本以为因为官家的离开,乔行简他们会因此坐立难安,没成想他们一行人却似乎早有预料的沉静。
朱着不屑的哼了一声,挥了挥官袍的衣袖,说道:“我们回去。”
其他官员都以两人马首是瞻,闻听此言就开始依次离开大庆殿。
看到朱着与王塈准备离开,乔行简皱了皱眉,上前几步叫道:“朱尚书、王侍郎请留步。”
葛洪、崔与之等人明白乔行简的意思,他这是想最后争取一下两人,为官家的改革扫平道路。
两人听到乔行简的声音,转身看到走过来的乔行简,朱着语带讥讽的拱手道:“乔相公,不知道有何见教?”
乔行简就当没有听明白朱着的讥讽,拱手回礼道:“两位,都堂外有一菊园,如今菊花正艳,老夫想请两位过去一同赏菊。”
朱着与王墍虽然对乔行简很不满,对方毕竟是位高权重的左相,明知道对方肯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也只能点头答应。
其他人看着这三个老人,稳定了数年的朝堂会不会动乱起来,也许就要看他们的了。
三人缓步走出大庆殿,此时太阳刚刚升起,阳光照射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
大庆殿外不远的空地上,停着十多辆马车,每辆马车的前室(车夫坐的地方)都有一个内侍黄门,以便随时为大臣提供服务。
因为朝堂上的官员,有不少都是花甲、古稀之年,比如乔行简、葛洪、崔与之都七十多岁了,赵灵笙也经常召见他们。
赵灵笙也不忍心让他们老胳膊老腿这样折腾,就弄出了一个马车团队,专门服务六十岁以上的老臣子。
三人登上同一辆马车,乔行对内侍道:“去都堂侧的菊园。”
内侍答应一声,驾驶着马车缓缓启程。
马车里的气氛很微妙,不过三人谁也没有戳破,只是随意聊些没有营养的说些闲话。
马车停在菊园的大门,内侍扶着乔行简三人跨出马车,朱着与王塈二人跟着乔行简进入菊园。
菊园里的菊花正值绽放,各种名贵菊花争奇斗艳,在爱花的大宋人眼中,这已经算是难得的美景了,如果再折一枝花簪上,那就是不虚此行了。
只可惜菊园中的三人,并没有闲情逸致赏花,辜负了这般美景。
“寿山、雨眉,你们也在朝堂摸爬滚打几十年了,你们扪心自问,当今官家在大宋历代官家中,可算得明君?”
乔行简首先开口,他并没有称呼两人官职,而是叫他们的字号,关系一下子就近了不少。
朱着沉吟不语,他虽然反对官家提升武人地位的政策,可官家到底是不是好皇帝,他自己还是心如明镜。
不算太祖这个开创之君,历数宋代前十三任皇帝,官家一方面改革时弊,还不忘开疆拓土,收复了诸多昔日的国土。
许多人都戏言,当今官家是仁宗、神宗、哲宗的优点于一身,既有仁宗的宽政爱民,又有神宗的锐意改革,还有哲宗的开疆拓土。
官家登基七年,给大宋带来的变化是显而易见的,即使是朱着这种食古不化之人,也不能装着没看见。
见朱着迟迟没有开口,王塈说话了:“官家固然是明君,可难免也会犯错,尤其是有某些‘奸邪小人’蛊惑,官家犯错的影响会更广。我等身为臣子自然应该纠正官家,这才是我等臣子的本分,你说对吗?乔相公!”
乔行简叹了一口气:“雨眉,你们也知道七月之时蒙鞑灭了西夏,金国面对蒙鞑之时却也节节败退,要不了几年我大宋就要直面蒙鞑的兵锋。”
“此时如果还不做改革,视武人士卒为猪狗,我大宋拿什么抵挡蒙鞑的虎狼之师?”
“只怕到时候蒙鞑来攻,我大宋武人不堪忍受朝廷,成批的倒戈蒙鞑,没有了武人抵挡蒙鞑,届时我大宋休矣!”
朱着显然对乔行简的话不怎么相信,开口道:“乔相公,你这话也太危言耸听了吧,我大宋堂堂天朝,岂能被蒙鞑所灭?”
“昔日在汴梁城破之前,估计王黼(fǔ)、蔡京他们这六贼,也是这么对徽、钦两位皇帝这么说的。”
乔行简摇了摇头,他最开始也是不怎么相信官家的说辞,只是这些年看到了太多军情司送来的情报,这才明白官家所说没有半点夸大。
蒙鞑的主力西征去了,剩下的部分蒙古人、汉人组建的杂牌军,就能把金国打得节节败退。
现在蒙鞑的主力回来,一年的时间灭西夏,金国又能撑几年?
大宋现在面临生死存亡之秋,这些人还在
自缚双手,简直愚不可及!
朱着对乔行简怒目而视:“乔相公,我敬你是大宋丞相,可你怎能长帝国士气,灭自己威风?”
王塈冷哼着道:“蒙鞑虽强,可我大宋也不是吃素的,这些年陆续收回昔日失地这就是明证。即使蒙鞑来攻,我大宋既有精兵强将,还有长江天险,如何能让蒙鞑得逞?”
乔行简本没有指望凭一番话就打动两人,见他们依然顽固不化,心里难免有些火气,拱手道:“朱尚书、王侍郎,修筑忠烈碑是官家用自己内帑的银钱,无需朝廷拨款,你们就不用多操心了。”
“还有一事,忠烈碑建好之后,官家会昭告天下,凡为国尽忠之人,无分男、女、文、武,皆可享大宋香火祭祀,香火成神也不是不可能。”
“凡行叛乱、通敌之人,不仅无法享到香火,更会在死后被打入无间地狱,永生永世无法轮回。”
朱着和王塈是官场老油条了,只是他们一直执拗于武人地位没有多想,现在听到乔行简的一番话,这才知道官家建造忠烈碑居然有如此深意。
简直让人细思极恐。
日后即使真有武将叛乱,只怕手底下的士卒也不愿意啊!
王塈结结巴巴的道:“乔相公,百姓们如何会相信这些?”
乔行简微笑着道:“官家过些时日准备召集佛、道二教中人,打算让他们的传说里加入几个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