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鲲鹏水击三千里,组练长驱十万夫。红旗青盖互明灭,黑沙白浪相吞屠……
这是苏轼在《催试官考较戏作》中写的观潮名句,描写了钱塘江观潮的壮丽景色。
对于临安城的百姓们来说,八月十八这一天也是一个很热闹的日子,从庙子头(今杭州江干区新塘附近)到六和塔,沿江十余里,搭满临时棚屋。
达官贵人雇人早早来占位,商家则占地包场,付费才可入内,一位难求,无处落座。
男女老幼,这天都穿上时新服饰,涌上江岸,车马之多,造成道路堵塞。
小摊小贩都觅商机而来,价格趁机翻倍。
除了这里之外,还有几处绝佳的观潮地点,比如位于浙江闸口(即后世的三廊庙附近),屹立于浙江闸的外闸“浑水闸”上的跨浦桥南的江岸边的浙江亭。
以及位于皇城中的【天开图画】。
《武林旧事》载:“禁中例观潮于‘天开图画’,高台下瞰,如在指掌。都民遥瞻黄伞雉扇于九霄之上,真若箫台蓬岛也。”
【天开图画】位于凤凰山下一处较为低矮的馒头山的山顶处,南宋时期的钱塘江,距离馒头山只有咫尺之遥,是一处绝佳的观潮地点。
八月十八日,赵灵笙登上了【天开图画】观潮。
随行的除了她的几位师傅和亲信外,还有崔与之,以及金国使臣完颜承麟和完颜陈和尚。
此时天刚刚亮了起来,极目远眺间只见钱塘江中,上千艘战船横列江面之上,北至龙山闸口,南至萧山西兴的江面都是旌旗招展的战船。
战船之上的水军将士们,在船舰上骑马趋驰、舞刀弄枪,简直是如履平地。
等待战船整肃得差不多了,战船是的将士们一起向天开图画这边齐声致意,声如雷震。
江边的不少百姓也调转身体,与水军将士一起向皇帝高声致意。
赵灵笙来到边上,对百姓与水军将士挥手。
百姓们隐隐见到一个人影在对他们挥手,哪还能不知道这是当今官家,立刻欢呼起来了,如果不是临安府衙的捕快和禁军出面维持秩序,说不定就会乱套了。
乔行简他们看着这个年方二八的少女,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千,她才登基一年的光景,没想到就已经这么受到百姓的爱戴了。
完颜承麟和完颜陈和尚则是感到万分惊讶,他们本来觉得这个少女即使再如何冰雪聪明,毕竟才登基了一年时间,肯定还不能完全掌控朝堂。
可如今看来的话,这位少女官家比预料中的还要厉害,至少在朝堂上掌控上,比自家的皇帝要强多了。
完颜承麟很是无奈,这样的一个女帝,自己要怎样才能勾引上?
水军战船的操练过后,百姓中善泳者上百人,每人持十面彩旗游到江中心的一个小岛上再返回。
他们为了拔得头筹,在游泳中踏浪争雄、腾身百变,大浪过后旗帜却毫不沾水,堪称潮水中靓丽的风景线。
百姓们游回江边后没多久,钱塘江涨潮开始了。
上午辰时三刻,远处潮水如一条银白色的长线渐渐涌近,汹涌澎湃、铺天盖地的朝岸边扑过来,潮涌撞到护岸之上碎裂成无数颗珍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晕。
四面八方如雷霆般的潮水声让人震耳欲聋。
一浪接着一浪,一浪更比一浪高,大自然的伟力让人在这一刻觉得格外的渺小。
在场的人都不止一次观过潮,虽然感慨于大自然的伟力,却也都已经习惯了。
完颜承麟和完颜陈和尚两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情状,即使他们再如何的胆大包天,此刻依然是看的目瞪口呆。
赵灵笙突然想起了《水浒传》中的鲁智深,他在听到钱塘江潮信之声大彻大悟后圆寂,临死之际的这首偈语,不由得轻声念道: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不远处的真德秀隐约的听到了,只是因为潮水之声太大,没有听得完全,只听到了最后一句,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他的这个皇帝学生。
“自然之力果然是鬼斧神工,承麟能看到这一次涨潮,一生已然无憾了。”
涨潮的间隙,完颜承麟十分感慨的说道。
乔行简道:“如今宋、金两国联盟,如果贵使有空闲的话,随时可以来观潮,我大宋必定扫榻以待。”
完颜承麟感激的道:“多谢乔相公,承麟必定竭力维持两国友好,如有空闲的话,肯定会再次来大宋观潮。”
说到这里,完颜承麟看向凝神远眺的大宋女帝,拱手行礼道:“大宋皇帝陛下,承麟早在南京之时就曾听闻你的才名,前几日你赠予崔公的竹石一诗更是传世之作,承麟斗胆请陛下赋诗一首,承麟能带回国内观摩。”
此言一出,让【天开图画】上的人都非常的吃惊,完颜承麟你搞清楚你的身份没有?
居然向我朝皇帝求诗,你这是在求死还差不多!
赵灵笙的目光从钱塘江
的潮信转到完颜承麟身上,淡淡的道:“朕今日并无诗性,让贵使失望了。”
对于完颜承麟这个悲剧人,赵灵笙始终是抱着些许同情的。
毕竟完颜守绪这货自己不愿意背负亡国之君,最后关头把皇位传给了完颜承麟,让他当了不到两个钟头的皇帝。
完颜承麟没有给他的祖宗完颜阿骨打抹黑,最后战死在乱军之中,也算是有骨气的了。
完颜承麟被赵灵笙的目光凝视,顿时觉得呼吸一滞,仿佛自己已经被全部看穿了,他深吸一口气后,强颜欢笑的道:“大宋皇帝陛下,外臣刚才观潮得诗一首,还请陛下斧正。”
这段时间里,完颜承麟一直通过有限的资料研究这个大宋女帝,得知她一向有才女之命,于是就想通过诗词加深联系,这才想到了这一出。
赵灵笙深深看了完颜承麟一眼:“贵使既然有此雅兴,那就请吧。”
完颜承麟开始念道:
钱塘涨潮初起
漠漠暮烟凝紫
渔火乱星飞
隔岸远钟声碎
人醉
人醉
归路月斜风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