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稍微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终究命更重要,还是从怀里取出一件油布小包,心痛不已的捏了捏,随后满是挣扎的将油布包裹解开,露出一本薄薄的线装书册,小心翼翼的奉给妖怪。
那妖怪大手抓过书册,书册看起来有些陈旧,但书面干净,牛妖颇为认真的翻看了几下,眉头不禁皱起,不悦的将书册扔还给道人。
“念。”
“啊?”道人慌乱的捧住书册,疑惑的看着妖怪。
“我他酿的看不懂,念!”妖怪怒瞪了一眼道人,凶恶的气势令道人心惊胆战。
“....聚炁凝神....”
道人闻言眼神微动,翻开书册开始念起自己早就背的滚瓜烂熟的炼气决,胸中心跳却如打鼓般砰砰响,既然这妖怪看不懂,那若是他....
啪嚓~
昏暗的篝火映照下,只见那模样狰狞的妖怪好似无意的伸出手,将躺倒在地上的恶鬼脖子拗断,然后又多扭了几圈,硬生生的把恶鬼的脑袋给撕了下来,黑色的脓血滴落在地上,散发出一阵阵的恶臭。
“不关你的事儿,继续念。”
道人呼吸一滞,然后神情平复下来,果断的选择老老实实、认认真真的给这粗蛮的妖怪诵读秘籍,甚至还小心翼翼的逐句逐段的给有些听不明白的妖怪进行解析。
端庄态度的道人讲解的非常详细耐心,没有丝毫藏私或是误导,这般识时务的态度让田欢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啊,好妖的友善心意,终究还是能够传递给别人的。
只要世间能多一点理解,就会少许多纷争啊,只想着打打杀杀终归不好,理解万岁。
走进破庙的妖怪自然便是田欢了,虽然在与虎妖的战斗中,田欢的身高一度膨胀到八尺多高,但在战斗结束后,田欢的体型就缓缓缩小了,直到停在七尺有余,似乎就此固定下来了,当然,是不算角的身高。
但即便如此,换算下来也有两米三多点,而且田欢的双腿还是兽型,没办法完全直起,总之就是太具压迫力了,道人几乎要喘不过来气了。
直到道人将全本秘籍讲解完了之后,田欢接过秘籍后又看了几眼,作为秀才的女婿兼村里的小天才,他当然认字了,只不过秘籍这东西光认字还不行,还得深入的理解,有时候还要注意分辨秘籍中的陷阱。
将秘籍卷起,田欢心里决定,暂时还不能将对方放走,得反复盘问,直到确定没有遗漏和错误后才行。
“婉娘,进来吧。”田欢扭头开口说道。
随后道人惊讶的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披着兽皮斗篷缓缓走进破庙,竟然是个身着红衣的小女孩?
田欢将婉娘身上那件湿漉漉的沉重兽皮取下,然后挂在一边墙上的凸起处。
“不错,看来你还算老实,没有骗我,那就饶你一命吧。”田欢带着婉娘坐到篝火前,伸手拿起木棍又拨弄了一下柴火,让篝火重新燃起。
道人不知面前这位模样凶恶的妖怪,是否真的能分辨出自己有没有欺骗他,但眼看着对方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心头也就稍稍放松了些。
“谢大王饶命,小道怎敢欺瞒大王。”道人脸上挤出些许笑容奉承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只要能活命,该怂还是得怂。
“不要叫我什么大王,我只是个山中野妖而已,叫我田欢就行。”田欢没有说自己是由人变成妖,那没有什么意义,对方十有八九不会相信,就算相信又如何?
篝火里的柴木不够了,田欢起身走到神像台前,将那个缺了一条腿的供桌搬了过来,三两下拆了当做柴木添入了篝火里。
供桌上的那个馒头则被田欢随手塞到血盆大嘴里,几下便被嚼碎,吞咽了下去,嗯,还好,还没发霉,只是有些嗖。
篝火逐渐旺起来,道人苍白的脸色也略略好了些,这位妖怪竟然还是个能沟通的主,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待道人恢复了些许从容后,便竖掌行礼道。
“原来是田道友啊,小道姓许名深,幸会幸会。”
田欢闻言先是憨厚的笑了笑,然后将那个恶鬼枯萎下来的干尸扔出破庙。
“嗯嗯,许道友是么,幸会幸会。”
盘腿坐回篝火后,田欢温和的拱了下手,然后又继续说道:“那啥,喔,道左相逢,即是有缘,有缘千里来相逢,相逢有缘那就是朋友,既然都是朋友了,那我就有个不情之请。”
“啊?”
道人闻言一愣,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就给绕成朋友了,他一个正正经经的游方道人,虽然穷了些,但身家清白,从不作奸犯科,更不结交妖邪匪类,至于那什么不情之请,就更....
“嗯?怎么?看道友的神情...似有不愿之意,莫不是瞧不起田某?”说话间,田欢手中的木柴咔嚓一声,便被捏了个粉碎。
“...道友说的哪般话?许深不过是一介穷酸道人,怎会瞧不起田兄这般威武之士。”许深脸色一肃,眉间的犹豫一扫而空,甚至还带上几分感动之色。
“更何况,田道友,不,田兄方才还救了小弟一命,此番大恩,正该竭力报答,田兄有何吩咐,尽管驱使小弟,只要不违心中道义,小弟必赴汤蹈火。”
田欢闻言不禁动容,果然是江海逢知己,贫贱识豪杰,这般恩义分明之人,才堪为他的好友,当下田便顺势又改了称呼。
“许老弟言重了,田某怎么会让老弟以身犯险呢,只是老哥我虽出身草莽山野,但心中却有一颗拳拳向道之心,更是歆慕人族文辞华美,经典繁多,但奈何出身不好,虽得巧运开智化形,但却目不识丁,更不懂修炼之道,只能每日厮混于山野间,蹉跎岁月,思来不免遗憾万分。”
摇头晃脑的田欢一番感慨,愣是把许深给听呆了,这妖怪怎么说话一套一套的,不是某个秀才裹了一身妖怪皮吧。
“这么说,田兄是想...让许某教授田兄识文断字?”许深走南闯北了数年,也算有些江湖经验了,但这么明事理爱学习的妖怪还真是头回见。
“正是,正是,老哥我便是想跟许老弟学学文化,多点知识,也免得遇到人后不懂好言为善,只能大打出手。”田欢拍着大腿,满是遗憾的摇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