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所图甚大
春去秋来,转眼又将入冬,山里依旧乱糟糟,山外却也不见太平,随着龙君道渐渐在岩谷县郊野盛行,城中龙君道的信徒也逐渐多了起来。
县令对此也不闻不问,县衙大小吏员虽有所察觉,但在某位耐不住脾气的捕头借故刁难了一番龙君道的人,却不想第二天就被发现死在某条无人的小巷里。
要知道那位捕头实力也算不错,最起码在县衙里算是最能打的几人了,然后轻易就没了性命,而县令却只报了个意外亡故,着实令吏员们心惊。
不仅仅是捕头意外身亡吓住了有心人,更令人费解的是,县里的城隍庙竟然也在帮忙传播龙君道,要知道这龙君道所祭拜的龙君可是抢香火的存在,而城隍爷竟是这般心大。
于是关于这位龙君的传言便越传越邪乎,其中最多人信服的一条传言,便是说这位龙君乃是上古龙神子嗣,从沉睡中苏醒后,见世道混乱艰难,于是心生慈悲,欲重整天下秩序,还黎民百姓一个安稳祥和的世道。
之所以能流传最广,也是因为这般说法更顺应平民的心愿,毕竟乱世人命不如狗,太平盛世之时,就算是个最底层的农夫,也能混个肚子圆,不好不坏之时,也能勉强度日。
但真要是到了乱世,且不说日渐繁重的税赋,犹如敲骨吸髓般的将底层平民榨干,层出不穷的匪盗贼军和妖魔邪鬼也都没了桎梏,白天行道嚼人骨,夜鬼狞笑入宅屋。
这世道渐乱,曾经被压制的教派宗门也越发的大行其道,龙君道虽根底尚且不太清晰,但教义慈悲善良,行事也算不得嚣张跋扈,反倒颇为贴近民生,算是给了身处泥潭中的百姓一缕希望。
岩谷县的县令并非能臣,却也非酷吏,对于上边的催收也是百般推诿,对于下边的吏员则是温言约束,整个风格便是镇之以静,或者说无为而治,反倒是令县人能喘上口气。
不过收税少,也就意味着县衙养不了更多的县兵,城墙修不了更高,给那些游侠散修的花赏也就上不去,郊野间的妖鬼魔怪自然便清理不善。
好在现在又有了另一个选项,龙君道的修士乐善好施,时常主动为乡民解决烦忧难事,赢得了不小的美名,这也是龙君道能够快速传播的原因之一。
岩谷县城隍庙的后堂,庙祝老者坐在县令面前,手捏着一枚棋子,凝神盯着棋盘,忽然对面相貌儒雅的县令李希山开口问道:“南边岩头山上的分金寨贼匪,如今却变作了那隶属龙君庙的金岩寨,竟然还开庙接引乡民进山上香,不知道友可曾听闻?”
庙祝老者闻言僵了一下,然后将棋子落下,眼眸闪过一抹浅亮的金光,沉吟了数息开口说道:“是有这事,道兄可是有些疑问?”
“...我为本地父母官,自然要了解一番治下百姓日常,这龙君道自去年以来,便频频听闻,甚至还....呵,也不知其究竟是善是恶,又怀着何等心思,让人颇为不安啊?!”县令随意的将一枚棋子落下,几乎没怎么看棋盘,显然心思已然不在这棋局之中了。
“何等心思....谁又能知啊。”庙祝老者,或者说是附身的城隍,此时神情似是也有些困惑:“听闻那龙君道兴起不过短短一两年,手段却颇为凌厉,但行事却也颇具章法,看起来...不似那旋起旋灭的草贼主持。”
县令闻言轻笑了一下,定神想了下,忽然再开口问道:“都这时候了,道友又何必还在我面前装糊涂。”
“喔?道兄何处此言?”城隍眼眸轻动,似是惊讶的反问道。
“你这城隍庙都快改名为龙君庙了,又何必再跟我打哑谜呢,那郑、徐两家都坐不住,连连跑我的县衙里求问了,我这县令也不好再装糊涂了,眼下这世道...呵呵,你可听说,十八路反王齐聚龙州千玉山盟誓,击败追击的官军后,剽掠周遭各郡府县,之后更有几路反王南下入了楚州,楚州九郡三万里,本就鼎沸如汤,此番更是引得无数乱匪蜂拥而起,更有传言那糜烂江淮诸郡的修罗魔军与之合流,咱们庆林府虽地处偏僻,却也如扁舟行于大海,随时都可能倾覆,扁舟若是倾覆,咱们这些小小的蝼蚁,又该怎样才能苟且偷生?”
李希山开始的目光众还有些讽笑,但说着说着便满是哀切无助,有的时候知道的越多,便越痛苦,作为县令,李希山自是能够通过朝廷的邸报得知许多下边人根本不知道的消息,譬如这万里之外的乱局。
但知道的多,却又无力改变,更不知怎么做才能自保,终日彷徨间,李希山自然没什么心思处理公务了,每天除了打坐参道,就是盘算着如果灾难来临了,应该往哪儿跑路才能保住身家性命。
城隍闻言陷入了沉默,眼神中更是迷茫,许久后,才叹了口气,有些不太确定的说道:“我现在确实在为那位龙君做事,只是...我也不确定那位龙君是否为真龙,反倒初见其,更觉其凶横无礼,犹如山中妖怪般,被其以武力胁迫威慑,方才忍辱从命,但后来与其论道,却不想其学识谈吐并非粗人,且悟性极佳,令人捉摸不透。”
“再之后,我与其手下结交,观那些龙君道徒所行所言,倒真有几分正教之风,令人感到困惑,但困惑之余,却也逐渐适应了龙君道的行事,暗中也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心中有了些猜想。”
“喔,不知道友可能分享?”县令李希山精神一振,凝神盯紧城隍,他此来可不是真的只为下棋。
“...自然,我知道的这些消息,并非什么机密,若是有心人,便也能打听到。”城隍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那位龙君或许本为山中妖王。”
“啊?!”李希山闻言心头一惊,险些坐起,但随后便稳住了心神,毕竟他也对此有所猜测。
“不过,那位龙君虽可能是个妖王,但却心怀远大,行事有度,不贪财,不好色,也不残暴食人,倒是颇有几分英主之相。”城隍说话间,眼眸中似是也颇为惊讶。
“诸般享乐残虐之事都不为之,显然所图甚大,心中必有远大抱负,非沟渠泥虫所能比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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