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大概五分钟,沈嘉念还没出来,柏长夏又开始敲隔间的门:“怎么这么久?我记得说明上写了一到五分钟就能出结果啊?”
里面的人没有回应。
柏长夏双手抱臂,靠着隔间的门,手指关节抵着下巴:“你该不会跟我一样,也闹了个乌龙吧。你别不好意思,这种乌龙太常见了,你先出来,我保证不会笑话你……”
一个“的”字还没从嘴里吐出来,隔间的门突然从里面拉开,柏长夏猝不及防,身子朝门里歪了一下,差点栽进去,幸得沈嘉念出手扶了一把。
柏长夏稳住了身子,迫不及待地问:“什么情况?”
沈嘉念瞅着她,上下两片唇微抿,没有说话。
柏长夏追问:“有还是没有?”
沈嘉念还是没说话。
柏长夏便以为这是个误会,一脸无所谓的表情,拍了拍沈嘉念的肩膀,安抚道:“我懂这种心情。本来吧,也没有特别期待来个孩子打破现有的生活状态,某一天,突然猜测有了孩子,带着复杂的心情验证,结果发现没有,居然还有点失望,你说奇不奇怪……”
“不是。”沈嘉念打断她喋喋不休的话语,顿了顿,语气郑重地告诉她,“柏长夏,恭喜你,你要当干妈了。”
柏长夏的思维还停留在“这是个美丽的误会”上面,陡然听到沈嘉念的话,脑子没转过弯来,想着有什么好恭喜的。
过了两秒,她倏地怔住,两手抓着沈嘉念的两只胳膊,瞪大眼问:“你刚说什么?什么干妈?”
沈嘉念笑着重复:“我说,恭喜你,你要当干妈了。”怕柏长夏还不明白,她干脆挑明了,“我刚测了,是两条红线。”
“你!”柏长夏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气得扬手拍了她胳膊一下,“好啊沈嘉念,你居然耍我!你刚刚那副样子,是演的吧!”
沈嘉念侧身躲避,但没躲开她的袭击,求饶道:“我不是故意的。说实话,我自己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孩子怎么说有就有了?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一条生命在她体内孕育。那是融合了她和傅寄忱骨血的小生命。她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除了期待,更多的是紧张,还有别的陌生的感受,她找不到准确的词来表达。
柏长夏抚了抚沈嘉念的胳膊,勉强克制住激动的心情:“我忘了,你现在是孕妇,不能揍你。”
“哪有那么夸张。”沈嘉念笑眯眯道。
两人消化了这个消息,考虑到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再不回去就显得失礼了,便拾掇好情绪,出了洗手间,往包厢走。
刚推开包厢的门,沈嘉念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在家吃过了,我喝茶就好,不用添碗筷。”
脚步顿了下,沈嘉念望向声音的来源,是一身休闲服的傅寄忱,在她的座位旁边加了把椅子,他靠着椅背,在一群长辈面前,气势丝毫不输,虽表现得慵懒闲情,但与生俱来的贵气是抹不去的。坐在哪里,哪里就是焦点。
察觉到什么,傅寄忱散漫地回头,朝门口看了一眼,见到进来的人是沈嘉念,眉眼霎时漾开笑意。
他刚到,没在包厢里看到她,问起她,听人说她跟柏长夏去洗手间了。
闫秋生在一旁道:“我们这儿刚开吃没多久,哪好意思让你坐着干等,好歹吃几口,陪陪嘉念。”
说着,闫秋生叫来服务生,添副碗筷。
傅寄忱微微颔首,恭敬不如从命。
沈嘉念心里藏着一桩事,瞧见傅寄忱出现在这里,心情自然有些激荡,在他身边坐下后,轻声问了句:“你怎么过来得这么早?”
“老宅那边组了牌局,我闲着无事,早点过来看你。”傅寄忱捏着小茶杯,呷了口雨前龙井。
服务生很快拿来一副碗筷,摆在傅寄忱面前。
他自个儿烫洗了一遍餐具,夹了只虾到碗里,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剥虾壳,三两下剥出一颗饱满的虾仁,一边跟旁边的闫秋生说话,随手放到沈嘉念碗里。
对面一个艺术圈的前辈冷不丁目睹这一幕,戏言:“从前只听说傅先生疼老婆,今儿可算见着了。”
傅寄忱回以浅笑:“吴前辈与太太识于微时,是人人称颂的神仙眷侣,连我这个外行人都听过一段佳话。要说疼老婆,您才是榜样。”
先前说话的那位前辈笑得开怀:“可惜我太太今日没来,去度假咯。”
趁着他们说话,沈嘉念吃下傅寄忱剥的虾肉,然后夹了几根青菜吃下去,压住那股令她不适的味道。见傅寄忱又要给她剥,沈嘉念立刻把手缩到桌子底下,避开大家的视线,轻轻拽了拽他的西服下摆。
傅寄忱只觉衣服往下一坠,视线瞥过来,语调微扬地“嗯”了一声,是询问的意思。
“我不吃虾了,你别剥。”沈嘉念说得很小声,怕他听不见,脑袋往他那边偏了偏,“不太有胃口。”
傅寄忱停了剥虾的动作:“不是说彩排很累,怎么没胃口?”
沈嘉念舔
了舔唇,想等他们两个单独相处的时候,再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他,不打算现在说,于是扯了个理由:“你没来之前我吃了一些。”
傅寄忱没怀疑,接着剥完手里的虾,自己吃了,而后摘了一次性手套,给她盛了碗清淡的汤:“最近降温,气候也干燥,喝点汤暖胃。”
这个沈嘉念倒没拒绝,一边喝汤一边跟其他人讲话,某个瞬间,她的视线与柏长夏对上,对方挑了挑眉。
作为知情人士,柏长夏方才偷听到沈嘉念与傅寄忱之间的交谈,简直想笑。嘉念最不擅长撒谎了,估计傅寄忱再多问两句,她就要说实话了。
桌上有人倒酒,轮到沈嘉念,她连忙婉拒:“我不喝酒,谢谢。”幸好在发现怀孕前,她就滴酒未沾。
偏偏傅寄忱不明情况,还说:“今天过节,喝点酒没关系,我在这里,不用怕喝醉。”
柏长夏憋笑憋得肚子都痛了,傅老板要是知道嘉念怀孕了,一定会后悔说出这句话。
倒酒那人玩笑道:“我还以为是傅先生管得严,不让小沈喝酒呢。既然傅先生都这么说了,小沈就喝点吧。”
“我……”沈嘉念词穷。
那人往她杯子里倒了小半杯红酒。
所有人举起酒杯相碰,祝愿中秋佳节团圆美好。喝酒时,沈嘉念嘴唇挨着杯口,作出假意的动作,实际上并没有喝到。
饭局到十点多散场,从餐厅出来,秋的凉意扑面而来。
沈嘉念抬手勾起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拢到耳后,看向穿着露肩裙子抱臂站在台阶下的柏长夏:“你怎么回去?要不坐我们的车送你吧。”
“又不顺路,不用送。”柏长夏晃了晃手里的手机,“我叫了车,三分钟后到,你先走吧,不是还有事跟傅老板讲?”
柏长夏说完,抛给沈嘉念一个只有彼此能懂的眼神,脸上的笑容也是含着深长的意味。
傅寄忱稍显困惑,瞥了一眼沈嘉念,她有事要跟他讲,他怎么不知道?
“那你到家了给我发消息。”沈嘉念对柏长夏说。
柏长夏比了个“ok”的手势,挥了挥手催促她快走。
沈嘉念躬身坐上了车,傅寄忱随后上来。车子启动,驶出去,傅寄忱问道:“柏长夏刚说你有事跟我说,什么事?”
“没有啊。”沈嘉念装傻,靠着座椅打了个哈欠,忙碌了一整天,终于放松下来,身体的疲惫紧跟而来。
“没有吗?”傅寄忱端详她的脸。
沈嘉念继续佯装淡定:“没有。”
傅寄忱仍旧狐疑地盯着她,她可能不晓得自己说谎话的时候有多容易被拆穿,尤其是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但她拍戏的时候,演技确实精彩绝伦,让人看不出表演痕迹……真是个矛盾的人。
想到演戏,傅寄忱脑中灵光一闪,猜道:“难道你提名了金像奖最佳新人?”
他知道《西宫宴》的导演汪克伦是港城人,准备拿这部片子冲奖。上个月中旬,汪克伦来北城访友,还跟沈嘉念吃了顿饭,说她有望凭借若妤一角拿个最佳新人奖。
沈嘉念:“入围名单要到明年二月份才会出来!”
傅寄忱摸不着方向,放弃了往下猜。
快到家的时候,沈嘉念有些按捺不住,坐在车里小动作不断,一会儿摸摸身上的披肩,一会儿抠抠座椅的皮层,最后放弃了挣扎,趴在傅寄忱肩膀处,在他耳边轻轻地道:“其实,我要跟你说的事是,我有个中秋礼物要送给你。”
傅寄忱果然一脸惊讶:“中秋节还给我准备了礼物?那完了,我没准备。”
“没关系啦。”沈嘉念被他的语气逗得忍俊不禁,弯弯的眼眸里都是亮光,“反正我有礼物送给你。”
“什么?”
傅寄忱摆出期待的表情,将她上下左右看了一遍。她今天出门就带了个巴掌大小的包,除了能装下一部手机,装不了别的东西,怎么也不像买了礼物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