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寄忱看了她很久,终于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什么也没想起来。他眼里的情绪渐渐退散,恢复了往日的冷静。
“我没生气,你不用道歉。”他解释,“是我不小心碰倒了杯子。”
倪一琼张了下嘴,没说出话来,他的话衬得她方才的反应像个笑话。
傅寄忱离了席:“我去换件衣服。”
他离开时步子迈得很慢,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
沈嘉念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回想他的话,他问她有没有想起什么,难道他以为她恢复了记忆?
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沈嘉念都想不明白的事,其他人就更不明白了。
柏长夏看了一眼对面的女人,刺挠的感觉不是一点半点,她灌了口红酒,不吐不快:“倪小姐,嘉念性子软,不代表别人都是好脾气。她开个玩笑而已,正主都不介意,倪小姐未免太过上纲上线。”
倪一琼没想到柏长夏会当众点出来,脸上有些挂不住,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我一时嘴快,没有指责她的意思。”
她看向沈嘉念,歉意道:“不好意思啊嘉念,我当时有点急躁。”
沈嘉念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柏长夏话还没说完,正要接着说,沈嘉念给她使了个眼神,她就忍住了。她原本还想说,倪小姐的心思大家都看出来了,但今天毕竟是嘉念的生日,喧宾夺主就太没分寸了。
傅寄忱到隔壁换了身衣服,抽了一支烟才过来。
那一刻,他真以为沈嘉念想起来了。
重新回到餐桌上,傅寄忱发现自己面前的碗里多了一个鸡翅膀,连带着翅根,将整个碗装满了。
他瞥向沈嘉念,她专心啃鸡翅,没看他。
倪一琼被柏长夏点明以后,没怎么说话,也没怎么吃东西。
网上订的蛋糕到了,沈嘉念接到电话,过去开门。
蛋糕是柏长夏提前半个月预订的,一家私房西点店。
餐桌中间腾出一块空间,沈嘉念把蛋糕放上去,打开外包装,是一只白色的两层蛋糕,错落地布置了一些粉蓝相间的花朵,花朵做得逼真,层层叠叠的花瓣精致漂亮,点缀着珍珠。
赵顺宜又掏出手机:“好好看,我先拍张照片。”
“咔嚓”一声,她拍完了,帮忙插上蜡烛。
沈嘉念被柏长夏戴上了一顶尖尖的红色小帽子,帽子边缘一圈彩色亮片装饰。她今天穿了件淡粉色的毛茸茸的毛衣,白色针织裤,整个人柔软得不像话,戴着卡通版的小帽子,非常可爱。
“我去关灯!”柏长夏从椅子上跳开。
“我去吧。”傅寄忱腿长,比她快一步关掉了餐厅的顶灯。
光线一下暗了下来,只余蛋糕上的蜡烛摇曳的火光,温暖、美好。
傅寄忱从斗柜上拿起一个锦盒,是他之前带过来的给沈嘉念的生日礼物,放在这里没有被人发现。
“快许愿。”赵顺宜一脸兴奋,比自己过生日还开心,晃了晃手机,“我给你拍照。”
沈嘉念有点害羞:“不用许愿吧,我没什么愿望。”
“过生日哪能不许愿,临时想几个。”柏长夏挑了挑眉,给她建议,“什么暴富啊,永远吃不胖啊,找个男朋友之类的。”
沈嘉念被怂恿着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想了下,最后只许了一个愿望,祝自己和身边的朋友永远健康快乐。
她觉得这个愿望很好,身体健康比什么都重要,快乐也很重要。
她睁开眼睛,一只锦盒递到眼前,她愣了下,顺着锦盒看向那只修长的手,再看向手的主人。
“生日礼物。”傅寄忱说。
沈嘉念想拒绝,她怕他送的东西太贵重,她收下会有心理负担,但她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措辞。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傅寄忱笑得散漫:“拿着吧,是杯子。”他直接告诉她锦盒里装的是什么。
沈嘉念也就没推脱,收下了:“谢谢。”
傅寄忱“嗯”了声:“吹蜡烛吧。”
沈嘉念倾身吹灭了蜡烛,傅寄忱去把灯打开,餐厅恢复了片刻前的明亮。沈嘉念切了蛋糕,先端给倪一琼,突然想起她之前说要减肥,便犹豫了,先问一声:“倪小姐,要尝尝吗?”
倪一琼的脸色不太好看:“我吃饱了,吃不下了。”
沈嘉念点头,分给柏长夏和赵顺宜,她觉得傅寄忱应该不喜欢吃,问都没问他,给自己切了一块。
傅寄忱靠着椅背,沈嘉念站着,他抬头仰视她:“我的呢?”
沈嘉念:“你要吃?”
傅寄忱:“不给吃吗?”
&t;divtentadv>沈嘉念把自己那盘一口没动的蛋糕给了他,嘀嘀咕咕:“我以为你不吃甜的。”之前倪一琼问他,他说他不吃糕点。
倪一琼气得桌底下的手攥紧了,她做的糕点好像也没有端上来的必要了。
她不甘心,暗暗怄气了
一会儿,起身去厨房把之前烤的糕点和蛋糕端了过来,努力扯出大方的笑容:“再尝尝我做的,看看跟蛋糕店里的比,味道如何。”
倪一琼把糕点推到离傅寄忱很近的地方,眼里含着隐秘的期待。
傅寄忱像没听见,在吃沈嘉念端给他的蛋糕,齁甜。
对面的赵顺宜缩了缩脖子,她今晚感受到了好几波暗潮涌动,低下头,拿出手机,边吃蛋糕边修图,她把大餐的照片、蛋糕的特写照,还有沈嘉念闭眼许愿的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而后,她把嘉念许愿的那张照片单独发给了她。
沈嘉念的手机响了一声,她拿起来看,表情愣愣的。赵顺宜发过来的照片,昏黄的烛光里,她闭着眼许愿,旁边傅寄忱正深情地看着她。
赵顺宜发的朋友圈她也看到了,同一张图,截掉了傅寄忱,像是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快到九点,餐桌上的东西被收进厨房,沈嘉念打开了电视机,找了个综艺节目,适合大家一起看。
红酒的后劲上来,她的脸颊通红发烫,大半个身体倒在沙发扶手和靠背的夹角里。
倪一琼留下来跟她们一起跨年,沈嘉念不好拒绝。
傅寄忱也没走,但没跟她们几个女生一起,他一个人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椅上,跷着腿跟人打电话。
他穿着黑色的半高领羊毛衫,袖子撸到手肘,烟灰色的休闲裤,身上一股慵懒居家的气息。
赵顺宜举手说想喝热红酒,正好傅寄忱带过来的红酒多了一瓶,沈嘉念就说自己去煮,她也有点想喝。
柏长夏不放心她:“你ok吗?”
沈嘉念缓慢地点了下头,还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迈着小碎步去了厨房,脑袋有点晕乎乎的,但是格外兴奋。
她从冰箱里找出热红酒需要的食材,橙子、苹果、柠檬、丁香、肉桂等等,全部洗干净,然后把橙子对半切开,拈起丁香一颗颗扎进橙子皮里,把橙子扎成了刺猬。
边上突然覆来一道阴影,挡住了光线,沈嘉念抬起头,傅寄忱的脸近在咫尺,他问她:“你在做什么?”
沈嘉念举起被扎成刺猬的半个橙子给他展示:“煮热红酒。”
她这状态
傅寄忱眉心动了动,她这状态跟喝醉了似的。以前就是这样,她喝醉了说话和动作会变得慢吞吞的,下一步就是倒头睡觉。
“你会煮?”傅寄忱的声音也不自觉放缓,慢悠悠地问她。
“这有什么难的。”沈嘉念差点咬到舌头,“把这些统统丢进锅里,倒上红酒煮一会儿就好啦。”
说话都开始大着舌头了,傅寄忱牵起嘴角:“你喝醉了。”
“没有。”沈嘉念否认得很彻底。
她拿刀切柠檬,刀口打滑,差点切到手指,傅寄忱看得心脏紧缩了一下,从她手里夺走了水果刀。
“要切片?”
没做过热红酒,他不清楚步骤。
沈嘉念皱起眉,表情像是在说他笨,手在柠檬上比划了一下:“切开,一半挤出柠檬汁,一半切成片留着装饰,直接丢进去煮会苦啊。”
“知道了。”傅寄忱笑了下,照她说的做。
“对了。”沈嘉念想起有件事要问他,大脑转得慢,半晌没组织好语言,急得咽了好几下口水,“你你刚刚为什么问我有没有想起什么?”
傅寄忱把水果刀放下:“你从前说过那句话,一模一样。”
“哪句?”
“”傅寄忱不想重复。
沈嘉念不满地啧了声:“哪句啊?”
傅寄忱依旧沉默。
沈嘉念不依不饶,两只手揪住他身上柔软的毛衣,跟个恶霸一样:“你说不说?”
“说了你也想不起来,不想说。”傅寄忱抬起一只手轻抚她的脸,拇指指腹贴在她唇上。
他刚切过柠檬,汁水沾到了手指上,沈嘉念无意识舔了下,酸得她五官都皱巴了:“怎么这么酸”
指腹上残留着舌尖扫过的触感,傅寄忱嗓子发痒,低低地咳了声,并没缓解那股痒意,他觉得自己可能要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