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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菩提幻影

人生万事,前数已定,谶语响卜,一毫不差。

菩提幻影,诸相非相,众生非众生。

一拍惊案,四座哗然。

“话说那柔然来犯,那定北王殿下可是大战四方,以一己之力横扫千军,所向披靡。定北王殿下手中的长枪如同游龙出海,一枪又一枪地刺向敌人,每一枪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定北王殿下一枪直取柔然枭雄首领性命,杀得对方片甲不留,令敌人闻风丧胆,听到定北王殿下名号便投旗自降呢。”说书先生坐在戏台子上面讲得眉飞色舞,口若悬河,惊木拍案不绝。

“好好好……”戏台子下面的听众一片喝彩纷纷叫好,掌声雷动,眼中流露出无尽的敬仰与崇拜。

“定北王殿下不日便班师回朝,是不是又要封官加爵了?”台下有人开了口。

“可不?当今圣上与定北王殿下情同手足,定然是会大加赏赐的。”

说书先生又是一拍惊木,抚了抚微颤的胡须:“定北王军征战沙场无一败绩,乃我侪之楷模啊。”

城门口一阵骚动,不知谁人喊了一句:“定北王殿下班师回朝啦,定北军凯旋归京……”

“定北王殿下回来啦。”

人们一阵激动,纷纷跑到城门口去,万人空巷,围得城门口水泄不通。

阳光照耀着大地,定北王骑着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一支队伍,浩浩荡荡地进京了。

上京的百姓纷纷齐声呐喊,为定北王的马头挂彩贺喜:“恭迎定北王殿下,定北王殿下。”

小昭坐在高头大马上,望着围住他们的老百姓脸上洋溢着热情笑容,心中也是一喜,无论在外战况如何凶险艰难,回到上京总是让人安定心来。

“定北王殿下。”宫殿监督领侍曹培甩着拂尘恭恭敬敬朝着马背上的人行了一礼。

“定北军班师回朝,陛下等着殿下呢。”

“本王知道了。”定北王颔首,收住缰绳勒马退了几步。

定北王朝着身侧马上的医官说道:“秦明,小昭,你们先带人回府,本王还需面圣复命。”

“是。”二人领命,调转马头前往定北王府。

流矢破空而来的声音划破天际,几十支羽箭四面八方而来,几乎是立即,人群中的人皆成了肉靶子,纷纷应声倒地。

曹培尖细着声音喊道:“有刺客,有刺客,来人啊,保护殿下。”

人群乱做一团,人们纷纷逃窜,夺命而逃。

趁着混战,一支流箭从空中独独飞来,直袭定北王命门而去。

“王爷,小心!”小昭一声大喝。

千钧一发之际,小昭见状以肉身直直挡了上去,箭头淬着剧毒,痛意麻痹她的意识,整个人砸落在地上,头部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道,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小昭,小昭……”

待云初师醒来之时,望着床上的帷帐感到无端的绝望。

她摇身一变成了为定北王挡毒箭而死去的医师小昭。

子桑宁成为了定北王,皇甫昭变成了秦明,他们还没有了记忆。

最关键的是,她没有了法力,只是一介凡人。

不对,她只是意识占据着这具和她有着相同相貌的身体。

那她的肉身何处去了?

她应当只是多了一段医师小昭的记忆,小昭死后,她便被那无形的力量拉进了这个世界。

皇甫昭提及过的美嵇山寂陵创建者——明齐。

“罢了,他们已经进入那老道的菩提幻影,替那老道再轮一回,成败就看他们了。”

菩提幻影……再轮一回,苏小姐的话在一直云初师的脑中回响,难不成他们陷入了他人织成的幻境中,需要经历那织梦之人的一生记忆?

古籍记载,人生万事,前数已定,谶语响卜,一毫不差。

菩提幻影,破此局,轮一休。

难不成是定北王的记忆?他现才二十出头,难不成是含冤而死,戾气难消?故而织梦,引人入局?

不过就算入菩提幻影,也无法更改已定的事实。

他的用意何在?

云初师着实想不通。

子桑宁成了定北王,她成了医师小昭,而皇甫昭成了侍卫秦明。

那为何子桑宁和皇甫昭没有了记忆?偏生她多了一份记忆?

难不成她是妖的缘故,小昭死后,她的记忆便回来了。

她多了一份小昭的记忆,却像是经历了二十年的过往。

美好,残酷,绝望,真实……

小昭的命运很是坎坷,年少时被家族罪案牵连,流放途中险些丧失性命,被定北王救下后赐名小昭护她性命。

云初师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现下她是小昭,便是她的一生如此坎坷了。

定北王的一生,瞧着他身子如此健壮蓬勃,再活个五六十年应当不是什么难事,这得要轮多久啊……

云初师哀叹一声,引得在旁的小宣频频侧目。

“小昭,你近日是怎么了?为何这般忧愁善感?我今日都听了你叹了不下十来遍气了。”

“啊。”云初师回过神来,含糊搪塞道:“估计是天太热了,让我心绪难定。”

“小昭,现下是开春,我瞧着这天气特别是夜间的时候还是很凉的啊,你莫不是发烧了?”小宣拢了拢身上的衣裳,探了一把她的额头,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没发烧啊,难不成是上月的毒箭把你毒傻了?你可不能傻啊,定北军可是离不开我们的,没有了谁都是不行的。”

“你怎么说话呢你?净爱瞎想说些不吉利的话。”云初师横眉冷对,言语间带着不满。

小宣是定北王在战场上救下的遗孤,和小昭一样,都是定北王的医师,但却是一根筋,沉闷得很,和子桑宁的性子完全不一样。

小宣说得一本正经:“我得开个方子给你,不能真被毒傻了。”

“我自己不会开方子吗?”云初师指了指自己:“小宣医师,我也是个医师。”

小宣说道:“医者难自医嘛,瞧着你和平日里头都不一样,肯定是被毒傻了。”

“我和平日里头有什么不一样?”云初师转念一想,她可不能暴露了,得尽量和小昭平日里差不离。

“嗯……”小宣顿了顿,思索道:“也没有什么特别,只是感觉和往常不同了。”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啊。”躺在屋顶的秦明嘴里挑着根狗尾巴草,翘着二郎腿悠哉开口。

“对对对,秦明说得对。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小宣双手一拍,开口道。

“对什么对?你小子净会学我说话。欸,你们说王爷这次进宫会得到什么赏赐?上次陛下举办的庆功宴可热闹了,只是可惜你们没有瞧见到。”秦明从屋顶上支起身子,吐掉了嘴里的狗尾巴草。

“嗯,确实很热闹。”小宣又点头,跟着附和起来。

秦明目光落在小宣身上:“你怎么知道?你又没去过。”

小宣反问:“不是你说的吗?你说很是热闹啊。”

“欸,小伙子,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啊。”秦明端的一副老成的模样,抚了抚压根儿不存在的胡须。

秦明是定国公府的小侯爷,因为纨绔不堪,便被定国公强塞给定北王,托付定北王带他去战场历练历练他。

秦明曾经半路从军营跑回来过,被定国公打断了腿又送了回去,他就再也不敢跑了。

可怜秦明的身份便一降再降,成了一个小小的贴身侍卫,一直跟着定北王征战沙场。

瞧着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哪有皇甫昭半分的翩翩公子形象,倒有几分子桑宁的欠揍模样。

云初师带着鄙夷的目光瞧了一眼秦明。

她发誓,真的只有一眼,但是却被秦明捕捉到了。

“小昭,你这是什么眼神?你都不知那日你中箭之后我多心急,我抱着你二话不说就去找大夫救你小命了,我还差点摔坏了。你现下都是这么看我的吗?这世道,终究是容不下我了吗?一个满身正义,心向光明的人……”秦明恨恨出声,脸上满是悲凄,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得了。”云初师掏了掏耳朵:“秦明,你这是又上瘾了,咋这么能演呢?戏台子上的旦角都要被你比下去了。”

秦明暗“哼”出声,向他们二人招了招手,一脸神神秘秘:“你们上来啊。”

云初师使了点巧力,便借着轻功旋上了屋顶,笑道:“秦明,你又藏了些什么?”

小宣也随着云初师的脚步飞了上来。

秦明掏出几坛酒来:“我备了好酒,今日王爷不在,让我们不醉不归。”

小宣闷闷道:“王爷不是不让喝酒吗?”

秦明摸着酒坛,正色道:“王爷是不让我们带小昭喝,不是不让我们喝,小宣,你个愣头青不要颠倒黑白好吗?”

小宣又是闷闷开口:“小昭不是在这吗?”

秦明气结:“欸,你……你个愣头青。”

云初师视线落在秦明身上,一脸揶揄:“秦明,你哪来的酒?不会是定国公府偷来的吧?”

秦明摆了摆手:“咋能说偷呢?是拿,是回我家偷偷拿的。”

秦明开了酒坛,一股酒香味瞬间弥漫开来。

他递给云初师和小宣一人一个酒碗,倒满了酒:“来,来,尝尝。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啊。愣头青,你不要说出去啊。”

云初师接过酒碗,轻轻抿了一口,只觉得这酒香醇浓郁,口感顺滑,确实是好酒。

她不禁赞叹道:“好酒。”

小宣看见他们喝了,也端起酒碗微尝了一口,随之点头:“确是好酒。”

秦明得意地笑了笑:“那是,这可是从我家地窖里拿的酒,哪能差了,不比庆功宴的宴酒差。”

“小昭不要喝太多,免得被王爷发现。”小宣劝道,在旁的秦明也附和点头。

“不碍事不碍事,我喝不醉的,来来来,不醉不归。”云初师又尝了一口。

“喝。”三人酒碗一碰,端起来一饮而尽。

……

夜色渐深,月光洒在屋顶上,映出三个身影。

他们躺在屋顶吹着冷风,吹散掉身上酒气。

云初师用手支着脑袋,瞧着天上的圆月,吹着晚风,很是惬意。

“我们这次应该可以在上京待一段时日吧。”

“应该吧。”

秦明伸手指了指天上的圆月:“小昭,小宣,你们瞧上京的月亮比塞北的月亮圆欸。”

小宣点了点头:“嗯。”

秦明开口:“愣头青,你又嗯什么嗯,我现下又觉得它不圆了。”

小宣又答道:“好像是。”

秦明气极反笑:“欸,你……你个愣头青。”

云初师制止了二人的争吵:“别吵了,听我的,上京的月亮和塞北的月亮一样圆。”

二人异口同声:“对,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