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燕云恒又去永寿宫。这下她没法再忍了,派人把燕云恒请进了安乐宫。
燕云恒进了大殿,奴才奉上热茶,他接过来张嘴就喝,吓得梅太后忙喊,“小心烫!”
奉给皇帝的茶在温度上是有讲究的,须得贴住杯沿小口唆着喝,茶汤在舌尖上打滚,不着急下咽,嘴唇微启往里吸气,方能品出茶的清香。但像燕云恒这么一大口……那定是烫的。
燕云恒含着那口热茶,烫得舌根微麻,但他不动声色,强行咽下。
梅太后吩咐奴才,“给皇上拿冰盏子来。”
燕云恒摆摆手,示意不用。
梅太后打趣道,“皇帝这般心不在焉,可是为了花美人?”
燕云恒脸微红,没说话。
梅太后知道儿子脸皮薄,把奴才们都打发出去,“恒儿,你有了喜欢的姑娘,母后甚为欣慰,你别担心,这件事,母后替你出头,待会母后就去求庄太后放了花美人……”
“母后误会了,花美人并非儿子所喜欢的人。”
梅太后愣了一下,打量他一番,“母后知道你有孝心,不愿意我受庄太后的闲气,无需担心,她说她的,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不往心里去……”
“真不是母后想的那样。后宫之中,唯有西泠美人是儿子带回来的,庄太后便觉得她们是儿子的人,想用她们来对付我。儿子不愿无辜之人替儿子受罪,更不愿遂了庄太后的意,她要对付的人,儿子偏要保,所以才去永寿宫,庄太后是聪明人,她必知儿子的用意,想来不会为难花美人,关些时日也就放出来了。”
“是这样啊……”
“就是这样。”
“恒儿对花美人真的一点心思都没有?”
“没有。”
梅太后有些婉惜,“母后还想着你身边终于有了个嘘寒问暖的人,没想到……罢了,你既然对花美人没有心思,母后也就不操这份心了。”
燕云恒松了一口气,若他态度犹豫,梅太后定会想方设法替他和花悦容撮合,到时候麻烦不说,还防不胜防。
——
庄太后没想到皇帝没来求情,皇后却来了。
进门就跪在她面前,神情哀愁,面容憔悴,眼底浮着淡淡的青影,想来这两日皇后亦没有睡好。
“母后,皇上自登基以来,独善其身,以至子嗣凋零,皇上虽不与诸妃往来,却对西泠美人另眼相待。毕竟是皇上亲自从西泠带回来的,与旁人不同些,也无可厚非。皇上有了体己人,便可替皇家开枝散叶,子嗣福绵,稳固江山,乃我东耀之福。如今太后扣住花美人,让皇上踏夜而来,有损帝王威名不说,传出去也有损太后慈悲……”
庄太后心下不悦,嘴角微沉,“皇后想让皇帝开枝散叶,为何要寄希望在那几个西泠美人身上,咱们东耀就没美人能入得了皇帝的眼么?”
皇后抬头,神情诧异,“可皇上……喜欢西泠美人。”
庄太后摆摆手,让奴才们退下,对皇后道,“起来说话。”
皇后起了身,立在地心里,低垂着眉眼,温婉顺从,庄太后看着她这副样子直摇头,“薇儿,哀家没想到你会来求情,你别忘了自己姓什么?”
“臣媳自然记得自己姓庄。”
“你既是庄家人,应与姑母站在一边,为何帮皇帝说话?”
“姑母与皇上素有嫌隙,若是趁此机会给皇上卖个人情……”
“哀家为何要卖人情给皇帝?”
“姑母,皇上毕竟是一宫之主,若他遵守十年之约,还有八年是这皇宫中的主人,若他不遵守,往后数十年……姑母,庄家树大招风,皇上早已视为眼中钉,所以才会启用苏献治与庄家做对,归还羽林只是开始,往后多的是各种绊子,臣媳想着若是姑母向皇上示好,皇上念着姑母的养育之恩,必与姑母重修于好,所谓家和万事兴……”
庄太后听不下去了,猛的拍了下扶手,“哀家乃庆元帝的元配,崇光帝的生母,出自最显赫的庄家,是东耀最尊贵的女人,你居然要哀家去向燕云恒那个低贱之人乞怜?倒底是何居心!”
庄太后动怒,皇后慌忙跪拜在地,“母后息怒,臣媳都是为了阖宫安宁……”
“阖宫安宁?”庄太后冷笑,“自打来了几个西泠美人,何时安宁过?”
庄太后端起杯喝茶,平息着内心的情绪,见皇后还跪着,也没叫起,冷冷哼了一声,“你倒大方,想让西泠美人给燕云恒开枝散叶,若西泠美人真的诞下皇子,你就不怕燕云恒废了琤儿,立他自己的儿子为太子,将来继承大统?”
“皇上一言九鼎,臣媳想皇上不会不守承诺的。”
庄太后冷笑,“你可真是哀家的好侄女。”
自己的侄女胳膊肘往外拐,真真令她火大,本想关花悦容两三日就放出去,皇后这一求情,倒令她改变了主意。
她打量着皇后,目光阴冷,皇后性子软,平日里不太管事,被德贵妃压着也无怨言,没想到她居然为了一个花美人,跑到她这里来谏言,莫非……
她怪笑一声,“哀家没想到
,皇后这般信燕云恒。”
皇后听出庄太后话里有话,不敢多说,只好沉默。
“若非你想的那样,燕云恒将来让他自己的儿子继承大业呢?”
皇后抿了抿嘴,“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但若整日为了没发生之事忧心,岂不是自寻烦恼?佛说一切皆因缘所生,一切皆是因果,若是琤儿注定与皇权无缘,便也是他的命。太后向佛,佛道深远,自是比臣媳更明白其中的道理。”
庄太后觉得今晚的皇后很有些奇怪,尽挑一些令她不喜的话,居然还同她说佛理……年轻女子都爱俊俏儿郎,终究是靠不住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