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悦容本想重新绣个荷包,可刚起头就扎了手,看着殷红的血珠子冒出来,她把手指放在嘴里吮了一下,有些气馁,舞刀耍剑她在行,小小一根绣花针却让她头疼。
她托腮望着桌上的油灯,心想,荷包放在袖袋里,走路是不会掉的,多半是她俯身的时候,掉在燕云恒的床上了,如果燕云恒捡到,她就不用绣了。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成功的说服自己放下针线,起身出门。
风梓刚好进来,“主子,你去哪?”
“我出去找找,说不定能找着。”丢下一句话,花悦容头也不回的走了。
风梓愣了一下,看到桌上的针线和绣面,才明白花悦容出去找什么?她笑着摇摇头,她家主子这段时间窝在灵秀宫修身养性,大概憋得太久,忍不住要出去走走了。
花悦容进了竹林,正要钻过狗洞,却见洞口似乎跟平时有些不一样,弧度圆滑,四周杂草茂盛,却没了荆棘,钻过去的时候不用担心衣裳被勾坏。
这处地方她只告诉了单靖,想来是单大人做了好事,下次见了面,少不得要谢谢他。
从狗洞出来,花悦容猫着腰,借着灌木丛的埋掩,一路往右,直到看见那一排枝繁叶茂的大树,她才直起腰,长吁了一口气,只是那口气还没吐完就看到树下有人,她吓得不轻,刚要蹲下去,发现那身影很是熟悉,脑子还没回过神来,脸上先笑开了花,冲着那人就跑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她扬着头,语气有些娇嗔。
燕云恒因着她这娇模样,一时倒有些呆呆的,心却不可控制的加速跳动起来。
花悦容戳他一下,“做什么这样看着我?不认识啦?”
燕云恒已经习惯了她的动手,没有躲开,淡淡道,“我们做暗卫的,只要是幽暗的角落,都是可以藏身的地方。”
“你在值上?”
燕云恒面不改色继续忽悠,“刚下值,正要走。”
“去祭月台么?”
“你想去?”
“我上次在那里掉了点东西,正想问你看到没有?”
燕云恒从袖袋里掏出那个荷包,“是这个?”
花悦容惊喜的啊了一声,“真被你捡到了呀?太好了!”
燕云恒轻蔑一笑,“这么难看的荷包,还当宝贝似的……”
花悦容气得一把夺过来,“本来是送给你的,嫌难看就算了。”
燕云恒,“……”
“你,绣的?”
“是又怎么样?”花悦容白了他一眼,“要不是欠你一个人情,我才不会给你绣荷包。”
燕云恒揪着荷包的带子轻轻扯了扯。
花悦容板着脸,“做什么?”
“不是送我的么?”
“你不是嫌难看么?”
“礼轻情义重,外表不重要。”燕云恒想了一下,补充道,“细看之下也不算难看,有一种古拙的味道。”
花悦容没去深究古拙的意思,她原本就不是小气的人,见燕云恒给自己找台阶,也就不计较了,把荷包往他一递,“喏,给你,以后再给你绣个好的。”
“不必了,”燕云恒客气的道,“这个就很好。”他并非言不由衷,知道是给他的,顿时觉得这个荷包各种顺眼,也的确看出了一种古拙的美感。
俩人正说着,有脚步声传过来,花悦容扭头一看,一队禁卫已然到了近处,为首的那个还朝她这里看了一眼,吓得她赶紧猫下腰要躲,却被燕云恒拽住,随即被他拖进怀里,他的大手扣在她后脑勺上,周遭一片漆黑,她的鼻尖压在他胸膛上,什么都看不见了。
禁卫听到了动静,悄悄走过来,却看到燕云恒站在那里,怀里抱着一个人,宽大的袍袖遮着那人半个身子,瞧不真切,但能看出是个女人。
禁卫们吃惊不小,立刻收回目光,轻手轻脚退出十来步,方才急急的走了。
花悦容听到禁卫的脚步越来越近,吓得心跳都停了半拍,两只手紧紧拽着燕云恒的袍子,她视线受阻,只能凭听力来判别外头的情况,可禁卫们的脚步突然顿住,接着便安静下来,任她怎么听,也是一片沉寂,不多时,倒是听到燕云恒的心跳骤然加速,她以为被发现了,一动也不敢动,身子却是微微发抖,一条胳膊横过她的腰间,不轻不重的收力,她便贴紧在燕云恒怀里,感受到他身体的厚实和温度……
花悦容一时间心乱如麻,也不知道自己是害怕被禁卫发现,还是害怕别的什么……
过了许久,燕云恒才松开她,把脸扭向更暗的地方,声音有点哑,“他们走了。”
“哦,没被发现吧?”花悦容低着头,呐呐的,她本是不拘小节的人,偶尔与男人有身体上的接触,一句万能的江湖儿女便能消除尴尬,但方才这样搂抱在一起,说什么都像是借口……
“咳咳,没有。”
“我,我先走了。”也没看燕云恒,花悦容急急的沿着原路走了。
燕云恒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神悠长,许久,他从袖袋里掏出花悦容送的荷包,摩挲着那几根粗壮的兰草叶,嘴角慢
慢扬起来。
从狗洞钻进小树林,花悦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感觉脸烫得要烧起来,她用手背去贴脸,想给自个降温,却无补于事。不但脸上发热,心也跳得杂乱无章,她没有回灵秀宫,在竹林里慢慢踱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为了躲避禁卫,她和燕云恒以前也有过几次这样的身体接触,却从来没有哪一次让她如此慌乱和无措,好像突然就成了别人口中的狗男女,有点羞耻,也有点惶然。
猎猎夜风从竹林中穿过,扬起她的衣裙和头发,也吹冷了发烫的脸颊。
许久,花悦容终于冷静下来,她望着半空的那轮弯月,觉得自己或许想多了,这一次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因为情况紧急,燕云恒才让她躲进自己怀里,人家光明磊落,是她自己乱了方寸。
没事的,她安慰自己:都是江湖儿女,无需拘于小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