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恒被几位美人的目光逼退,装作不经意把头扭到一边,发现单靖不在身边,莫名不安,打发绪洋去把人找回来。
很快,单靖回来了,躬腰请示,“陛下找臣,可有什么吩咐?”
燕云恒绷着脸,“无事。”朕只是没有安全感。
他的这份担惊受怕,大概源于花悦容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做为帝王,他习惯了掌控一切,唯独花悦容是个例外,她总能做出一些出其不意的事,让他招架不住,就好像一个火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炸。
就像今日,明明花悦容那么想见他,离得这么近,却不怎么注意他,倒是她身边戴玫瑰面具的女子频频盯着他看,面具后的目光清亮而笔直,让他感到不安。
歌舞升平的场面看起来其乐融融,坐在底下的人却是各怀心思。德妃不动声色的环视一圈,但她看来看去,竟没认出皇后是哪个?不由得在心里冷笑:都说中宫母仪天下,气质超群,不过是换了行头,就泯然于众了。
皇后今日的妆扮确实不怎么起眼,人也坐在后头,有面具遮脸,她可以肆无忌惮的打量皇帝。儿时的玩伴成了皇帝,她这个皇嫂成了他的皇后,怎么想都像在做梦。小时候还能说上几句话,越长大越疏离,到如今,成了名义上的夫妻,却形同陌路。
只是他倒底是皇帝,是整个后宫女人高山止仰的男人。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大家的视线里,见他不时望向西泠美人,皇后暗自揣测,他倒底在看沈初葶还是花悦容?花悦容与皇帝私会,是真的么?
如今人就在跟前,瞧着像有点眉来眼去,但面具之下,四个美人谁是谁,她也分不清楚。
悦耳的丝竹声中,不时有穿青袍戴面具,拿着花枝的人在桌子间穿梭,将手里的花分发出去,那是挑选出来的评审官,收到花枝最多的人,便是今日的百花仙子。
虽说大家都戴面具,以示公允,真要作弊,也有的是法子。没过多久,德妃的桌上花枝成了堆,面具下,她得意的弯了唇角,既然皇后不显山不露水,百花仙子落到她头上,也算是名至实归。
燕云恒见蔷薇面具的女子面前一枝花都没有,把单靖招来耳语了几句,单大人为难道,“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燕云恒轻轻一晒,“朕就是规矩。”
“是,”单靖躬了下腰,微微有些讶异,皇帝陛下少年老成,极少做幼稚的事,今日倒是难得表露出一点孩子气。
没过多久,一个着青衫戴面具捧着花枝的评审官走过来,众目睽睽下,将所有的花枝全放在戴蔷薇面具的女子前,众人哗然,顿时响起一阵嗡嗡之声。
燕云恒盯着那张蔷薇面具,想看她有什么反应,但他失望了,那朵高冷的蔷薇只是矜持的朝评审官点了点头,表达了感谢,之后便岿然不动了,好像哪怕搬一座金山放在面前,她也是如此。
倒是其他三个美人不太淡定,凑到一起小声的说着什么,那位戴玫瑰面具的女子,一点不客气的抓起几枝花放在自己面前,评审官赶紧制止,“小主,使不得,这不合规矩。”
不守规矩的玫瑰悻悻的把花放回去,仰头冲天,似乎表达不满。白晰的颈脖被拉成一条优美的弧线,像一只天鹅曲项向天歌,接着,这只天鹅凑到高冷的蔷薇耳边说了句什么,岿不动的蔷薇忍不住伸手打了她一下,另外两个美人捂嘴直乐。
在场的宫妃们或羡慕或妒忌,但都没有德妃恨得牙痒痒,她桌上的花最多,原本胜出毫无悬念,哪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一个不知名的美人竟然也拿了一大捧花枝,没有婢女在身边,她无法判定谁多谁少,不由得又急又怒。
可她也不见得会输。
德妃起身走到场中,朝皇帝行了个礼,又朝场边的琴师微微点头,琴弦拔动,众人面露讶异,竟是一曲《凤求凰》。
虽然《凤求凰》是男子向女子求爱,但德妃在这个时候向皇帝献这支舞,其用意昭然若揭,不可谓不大胆。
德妃闻音起舞,双手一展,众人才发现,她那件看似挤挤堆堆,繁花似锦的披风竟然只是一层薄纱,若隐若现透着内里,披风上缀着大大小小的花,任她旋身翻转,踢脚展臂,却一片花瓣都未曾掉落,再仔细看,才知道那些不是真花,而是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刺绣。
琴声越来越快,德妃把自己旋成了一个影子,看得众人眼花缭乱。突然,那披纱被抛至半空,如百花绽放在众人眼前,然后徐徐落下,露出德妃真正压轴的鲜花衣裙。
满身的鲜花,香气扑鼻,若之前跳舞之人下的是点点红雨,德妃舞动起来,则是名副其实的花瓣雨,漫天飞舞,落英缤纷,要将花瓣震飞,舞出意境,不是每个舞者都能做到,需要有高超的技艺,这支舞,德妃学了小半年,就为了在这一刻一鸣惊人,有人带头鼓掌,很快便掌声响成了一片。
德妃暗自得意,在旋转的间隙望向皇帝,发现皇帝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枝花,她心头猛的跳了一下,卖弄的弯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做为结束,又引来阵阵掌声。
德妃喘息着站定,看到皇帝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似乎有点举棋
不定,她的心也跟着一顿,紧张得连气都喘不匀了。
德妃其实误会了,她穿什么衣裳,跳什么舞,皇帝压根没在意,他在意的是,一大束花送到蔷薇手里,蔷薇却没反应。他不甘心,总想再做点什么,同时又怀着一种:朕就站在你跟前,你却不知道朕是谁的心情,想小小的戏弄花悦容一下,于是拿了一枝花,准备亲自过去。
只是走了两步,他又有点退缩,生怕一个不防,花悦容就会伸手打掉他脸上的面具。
众人都以为皇帝在犹豫将花投给谁?只有单靖看出了他家陛下的怂样,不禁好笑,凑上去低声问,“陛下,要臣代劳么?”
燕云恒瞪他一眼,转身朝着西泠美人那桌走去。
几乎是同时,一个美人卟通跪下来,其他三个迟疑了一下,也跟着跪下去。
单靖本来还认不出谁是谁?这会便知道率先跪得又急又慌的,一准是沈初葶。
燕云恒抬了抬手,让她们起身,刚要把花枝交给蔷薇,就见那位一直不太消停的玫瑰往前一步,似乎要对他做点什么,惊慌之下,他本能的将人一推,那人被他推倒在地,面具脱落,露出一张惊惶又愤怒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