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太后当上太后只有一年多光景，照她的意思，这个寿宴不摆也行，因为知道有人会不高兴，可架不住儿子媳妇要尽孝心，也不好拦着，便随他们去。

等到那日，她穿上花开富贵的寿裙，前呼后拥的到了寿堂，才发现这排场比自己想像的还要大，她看了燕云恒一眼，后者只是笑，她无奈的摇摇头，把要说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燕云恒打量着梅太后，皱眉道，“不是新做了寿袍么？怎么穿这身？”

梅太后拍拍他的手，“这身就挺好，新做的袍子太暗沉了。”

燕云恒哼了一声，他不明白，自己都当皇帝了，梅太后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皇后轻声道，“母后，入席吧，她们都在前头等着拜寿呢。”

梅太后问，“准备好的寿面呢？拿来。”

燕云恒脸色微变，“让人送去就成了，难不成您还想亲自去一趟？”

梅太后道，“亲自去一趟也是应当的，打个转的事，不耽误什么。”

皇后忙说，“儿媳陪您去吧。”

“不必，”梅太后慈爱的笑笑，“夹在我与她之间，你也难做，在这里陪着皇帝吧。”

燕云恒看着梅太后带着宫人离开，脸色晦暗未明，皇后担心的叫了一声，“陛下。”

燕云恒回神，对皇后温和一笑，“没事。”

庄太后听说梅太后亲自来了，并不意外，淡淡道，“请她进来。”

梅太后进了门，笑吟吟朝庄太后道，“姐姐，我给你送寿面来了。”

庄太后露出一丝浅淡的笑，“让底下人送来就行了，何苦还巴巴的跑一趟，耽误孩子们拜寿了。”

“不耽误，”梅太后落了座，“这寿面是特意让人单煮的，加了花胶、瑶柱，鱼翅、干贝火腿等料，用高汤熬的，鲜着呢，姐姐趁热吃。”

庄太后数着手里的佛珠，极轻的扫了一眼梅太后的寿裙，“怎么不穿凤袍，如今你贵为太后，凤袍加身也是应该的。”

“我喜艳色，”梅太后在寿裙上抚了抚，“就好有个花啊鸟的，喜庆。”

庄太后嘴角笑意深了几许，唤人把寿面捧到前面来。

梅太后见状，便站起来，“不碍着姐姐吃面，妹妹先告辞了。”

庄太后点点头，舀了一勺汤喝进嘴里，“嗯，你慢走。”

梅太后一走，庄太后就把勺子丢进碗里，“算她还懂事，端走。”

——

花悦容今天把压箱底的行头都拿出来了，从头到脚好生收拾了一番，就为了能在皇帝跟前露个脸，但到了寿堂一看，她发现自己还是保守了点，几乎人人都是盛装打扮，胸口挖桃心的，宽袖变窄袖的，将胸束得呼之欲出的，将腰勒得要断了的，比比皆是。

她感觉自己淹没在一片浓墨重彩里，变得平淡无奇了，反而是姜云裳与沈初葶，只施了淡薄的妆，一个穿白，一个穿杏黄，衬在这群盛装打扮的宫妃里，倒有几分出尘的感觉，花悦容一下就沮丧了，想回去换身衣裳，又怕错过与皇帝见面的机会。

可她等了半响，也不见梅太后与帝后驾到，她对风梓使了个眼色，风梓会意，出去打个圈回来，悄悄告诉她，“梅太后去了庄太后那里，皇上和皇后在后堂说话呢。”

皇帝与皇后是在后堂，但是没说话，只干坐着，坐得皇后都有点尴尬了，只好打破沉默，“陛下给太后准备了什么贺礼？”

皇帝的目光始终盯着前面某处，说，“一尊玉观音。”

皇后呀了一声，“臣妾备的也是一尊玉观音，倒是与陛下送重了，这可如何是好？”

皇帝，“嗯，挺好。”

皇后，“……”

她偷偷往皇帝那边扫一眼，发现他透过窗子正看着前堂，神情颇为专注。

皇帝在看花悦容，平日都是晚上见她，冷不丁白天看到，感觉有点怪怪的，好像眼睛更大了些，嘴唇更红了些，脸也挺白，比他想像中稍些好看了一点。他在心里暗哼一声，也不过这样，要想获得他的青睐还差得远！

皇后注视他半响，突然轻笑一声，“陛下平日里不来后宫，可认得几个？”

皇帝收回目光，一脸正经的说，“确实不认得几个。”

“那么待会，臣妾便向陛下……”

“不必了，”皇帝淡淡的道，“今日是太后寿辰，不是替朕引见嫔妃的日子。”

皇后神情一黯，“是臣妾唐突了。”

燕云恒扭头看她一眼，想说句什么，梅太后却进了屋，他起身迎上去，“开席吧，别误了时辰。”

礼乐起，梅太后端坐在花梨木大椅上，背靠软枕，慈爱的望着台下众人。

帝后先行拜寿，双双跪拜在地上，朗声祝梅太后凤体安康。从德妃往后，乌泱泱跪了一地，也都高呼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虽然是朝梅太后拜寿，但宫妃们无一不把目光盯在皇帝的背影上，这位年轻的帝王生得剑眉朗目，气宇轩昂，与病怏怏的先皇比起来，简直一个是天，一个是地，无人不以倾慕的目光仰视他。

梅太后望

着他们笑得合不拢嘴，亲自过来扶起皇帝与皇后。

“都起来吧，难得有这份孝心，都是哀家的好孩子。”

花悦容从皇帝露面就盯着他看，无奈她身为末等宫妃，离得远，看不真切，偏偏皇帝今日也盛装出席，头上戴着冕旒，珠帘晃来晃去，晃得她眼晕。

等拜完寿站起来，她不动声色的往前挪了挪，想近距离看一眼皇帝，皇帝却站在皇后身侧，脸被皇后的凤冠遮了个严严实实。

礼官唱乐，众人入席，花悦容回到最末端的桌边坐下，心想，这下终于可以看到皇帝的脸了吧？一抬头，皇帝果然坐在太后身边，面朝大家，手里却执着一把折扇，遮住半张脸，不紧不慢的摇着，花悦容盯得久了，倒生了错觉，好像皇帝长了一张折扇状的脸。

皇后看了皇帝半响，说，“陛下热么，让底下奴才打扇吧，何苦自己这么劳累。”

皇帝摇摇头，“不必。”

太后也望向他，笑道，“皇帝再摇扇，这菜都被你扇凉了，快吃吧。”

燕云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