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梅捂着脸,凭着一股怒气冲进了玉芙宫,刚哭诉了两句,换来德妃一声喝斥,“没用的东西,让你去欺负人,你倒让人给欺负了。”
春梅被这一声喝斥吓得打了个颤,嗫嗫道,“娘娘,花美人她,太目中无人了,她知道奴婢是您的人,还这么放肆……”
德妃抚着尾指上的护甲,嘴边擒着阴冷的笑意,“这个花美人有点意思,一个毫无根基的小宫妃,居然敢跟本宫斗,她哪来的胆子?”
腊梅提醒她,“娘娘,花美人同皇上私底下幽会,还有皇上的手帕……”
德妃摇摇头,“那天我差点就信了,可事后仔细一想,咱们那位皇上是个柳下惠,什么时候亲近过女人,就连皇后那里,他也不太走动,怎么会跟花悦容私下幽会,想想都匪夷所思。”
腊梅,“娘娘的意思是……”
“如果花悦容真的跟男人私下幽会,肯定另有其人,只要搞清楚那个男人是谁,不用我动手,自然有人收拾她。”德妃吩咐春梅,“你多长几个心眼,看看花悦容暗中同哪个男人来往?”
春梅点了点头,知道这是叫她监视花悦容,可一想到自己在花悦容手里吃的苦头,心里就打哆嗦。
德妃问,“如今你再看,西泠四个美人,还和睦么?”
春梅说,“姜美人不太跟她们来往,杜美人和花美人爱斗嘴,吵得凶了,谁也不肯让步,但隔天又像没事人一样说话了,沈美人脾气好,和她们关系都不错。”
腊梅出主意,“娘娘,花美人既然不好对付,就拿她身边的人开刀,除了姜美人,她们仨,再加三个贴身服侍的奴才,扳倒一个算一个。身边的人少了,花美人孤立无援,就好对付了。”
春梅立马说,“娘娘,杜美人性子急躁,遇事冲动,她身边那个听雪也是急脾气,依奴婢看,从她下手最好。”
德妃把目光投向窗外,初夏的阳光明媚温暖,她的笑意却是冷的。
——
皓月当空,夜风徐来,风里夹着笛声,明快,婉转,似百鸟朝凤,又似泉水叮咚,离得近了,笛声清亮入耳,让人不由得慢下了脚步。
单靖一步一步,悄悄迈上台阶,看到燕云恒坐在高台上,双手执笛,专注的吹着曲子,大概是听到了动静,他猛的一回头,看到是单靖,语气漠然的问,“你来做什么?”
“臣来陪陛下。”单靖笑嘻嘻走过去,如果他没看错,在看到他的瞬间,燕云恒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失望,让他不由得怀疑,他家陛下是在等什么人么?
他凑到跟前,俯下身,“听绪公公说,陛下近段时间常来祭月台……”
燕云恒冷冷瞟他一眼,“你有意见?”
“臣不敢,”单靖挨了呲达,心里却笑开了花。他和燕云恒从小一起长大,在别人眼里,这位年轻帝王讳莫如深,很沉得住气,只有在他面前,燕云恒没那么设防,一旦说中他的心事,立马跟踩了尾巴似的反咬一口。
所以他敢肯定,燕云恒来这里定是等什么人……想一想那日皇帝看到花悦容就跑,前后一联系,他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单靖站在燕云恒背后,带了点戏谑的目光打量他,不过问后宫之事,不与后宫女人来往的柳下惠皇帝,居然与一个小宫妃私下幽会,还真让他有点惊喜。
身为好友皆臣子,他愿意燕云恒遇到一个喜欢的姑娘,可一旦喜欢了,就会生出七情六欲,哪怕燕云恒定力再好,只怕也难逃情劫,所以他又担心……唉,真是造化弄人啊……
燕云恒扭头看他,“你叹什么气?”
单靖挨着他坐下来,“臣在想今日朝上,那几个老学究上奏陛下之事……”
话刚开了个头,燕云恒的脸色就沉下来,“一个两个吃饱了撑的,管闲事管到朕头上来了!”
单靖道,“陛下,几位大人虽然啰嗦了些,但历来皇家子嗣都是头等大事,任谁都不敢怠慢,要臣说,陛下先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后宫的娘娘们与前堂大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谁家父兄立了功,娘娘的份位也跟着水涨船高,若是哪位娘娘得了宠,枕头风一吹,她家父兄也定能平步青云,历朝历代都是这么过来的,陛下想放着娘娘们不管不问,显然是有些难办了。”
燕云恒把笛子在手指间转来转去的把玩着,“依你说,朕该如何?”
“陛下就把雨露均沾之事当成朝上的政务一样对待就行。”
燕云恒挑眉,“雨露均沾?”
单靖讪笑,“臣知陛下难处,不过就那么一说,臣的意思是,陛下别处使不上劲,见个面,说几句暖心的话总是可以的。”
燕云恒黑着脸,“朕别处使不上劲?”
单靖招呼自己一巴掌,“哎呀,臣口误了,臣是说陛下有心无……有难言之……反正就是那事不……”
燕云恒一跃而起,“噌”的一声拔出剑,“朕当真是惯得你无法无天了!”
单靖吓得在地上来了个后空翻,连连后退,狼狈的摆着手,“陛下,臣错了,陛下息怒,臣掌嘴!”说完啪啪啪给了自己几个大嘴巴,声音听着响亮
,燕云恒却知道打起来并不疼,他怒喝一声,“拔剑!”
单靖看到燕云恒当真有几分恼了,后悔自己调侃得太过了,皇命难违,他只好拔剑。
月亮似银盘,高高挂在半空,温柔的俯视着众生。
沐浴在月光里的两个人打得难舍难分,不过仔细一看,燕云恒步步紧逼,单靖节节退败,终于被逼到墙角,寒光一闪,单靖只觉脖子上微微刺了一下,剑尖已经抵在喉头上,他大气也不敢出,腆着脸笑,“陛下,您当真要杀臣?杀了臣可就没人陪陛下玩了。”
燕云恒冷冷看着他,“朕要找个玩伴还不容易?”
单靖认真道,“可他们都不如臣待陛下的心。”
燕云恒沉默半响,把剑放下来,背过身抬头望月。
单靖摸了摸脖子,那里被剑刃的锋芒割破点皮,刺辣辣的。他苦笑,真是吃饱了撑的,自讨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