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了朝,庄亦清去永寿宫见庄太后,路过凤鸣宫时慢下了步子,抬眼望过去,褐红色的宫门紧闭,门前站满了身穿银色冑甲的禁卫。
自那日皇帝在花房审案后,皇后就一直被关押着,已经有些日子了,皇帝像忘了这档子事,只字不提,也不曾对庄家发难。朝堂上的大臣们也都装聋作哑,无一人提及此事,因为皇后的身后是庄家。
从前庄家惹了事,大都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没有人敢真正和庄家叫板,皇帝也不敢,可如今,关乎皇后,关乎皇家子嗣,再说龙椅上坐的不是庆元帝,也不是崇光帝,而是上位才一年多的广平帝。
广平帝不是庄家所出,他年轻,果断,有勇有谋,可庄家到底是庄家,百年根基牢不可破。所有人都在观望,在揣测,在琢磨此事的走向,只有庄亦清知道,皇帝在等什么?
庄太后见兄长进了门,吩咐奴才上茶,神色倦怠的道,“大将军怎么来了?”
庄亦清打量妹妹,“太后脸色不好,是身子不爽利?”
庄太后摇摇头,“夜里没睡好。”
“可是因为昨夜那场火?”
庄太后诧异道,“哀家睡不好,跟那场火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哀家让人放的火。”
“太后在忧心什么?”
“你说我忧心什么?”庄太后有些没好气,“燕云恒把庄家皇后不清不楚关了数日,他数来对哀家有成见,哀家也不待见他,可大将军怎么也没动静,薇儿好歹是你嫡亲的闺女,你就看着她一个人在冷宫里自生自灭?”
庄亦清无声叹了口气,“我嫡亲的闺女,可我竟有些不认得她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庄太后道,“就算皇后真的给铮儿下了毒,那也是迫不得已,为了扳倒敌人,难免要做出一些牺牲,哀家相信铮儿再大一些,会理解的他娘亲的。”
庄亦清,“太后以为昨夜的火是怎么烧起来的?”
庄太后这才有些明白过来,“你是说,昨晚的火是薇儿放的?她为何要烧太医院?”
“今日在朝堂上,胡太医奏请皇上,想告老还乡,皇上准了。”庄亦清道,“昨晚太医院失火,今日胡太医告老还乡,这其中必有缘故。”
“想办法进趟凤鸣宫,找薇儿问清楚。”
“她若肯说,那日便同我说了,也不会有昨晚那场火了。如今事情越闹越大,只怕不好收场了。”
“闹大就闹大,”庄太后不以为然,“庄家没什么可怕的。不管薇儿做过什么,都得保住她。保住她就是保住庄家。”
庄亦清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
——
燕云恒下朝回来时,花悦容已经在书房里侯着了,象模象样拱着手行礼,“陛下,臣妾查清楚了,那火是有人故意放的。”
燕云恒坐下来,将她的腰轻轻一勾,人就跌坐在他怀里。
花悦容挣扎着,“别闹,说正经事呢。”
燕云恒箍住她两条胳膊,在她嘴上亲了一口,“就这样说。”
花悦容挣不开,索性歪在他怀里,“本来陛下只是猜测,这把火一放,事情倒是清楚了。就是不知是皇后所为,还是庄大将军做的,若是皇后所为,我倒真佩服她,身陷囹圄,还有如此手段……”
絮叨了半天,没听到回应,花悦容抬眼,见燕云恒的表情有些许悲恸。她握住皇帝的手,“别难过,就当是崇光帝牺牲自己,给你了扳倒庄家的机会。”
燕云恒斜眼睨她,“你确定这是安慰?”
花悦容讪笑,握住燕云恒的手,“你和崇光帝的感情很好?”
燕云恒轻轻嗯了一声,“在天家,父子成仇,兄弟反目,人前花团锦簇,人后阴谋诡计,历朝历代,比比皆是。我父皇子嗣不旺,活着出生的皇子有五人,能长大成人的只有我与皇兄。我母后胆子大,把我养在庄太后膝下,不说九死一生,也是历经磨难,皇兄性子软弱,但暗中诸多照拂,也是因为他的争取,我才能逃离宫廷去驻军大营。皇兄生来文弱,当了皇帝后,身子越来越差,我从没多想,以为是为国事所累,因为父皇的身子也不好,总是咳嗽……”
花悦容叹了口气,“怪不得历史上好些皇帝都短命,不过你不用怕,”她抚了抚燕云恒的脸,“我会保护你的。”
燕云恒在她手心里蹭了蹭,“真是捡到宝了,娘子能暖床,能查案,还能保护我。”
花悦容得意的笑,“你这辈子最大的福份,便是遇到我。”
“嗯。”燕云恒低下头,轻柔的触着她的唇角,“遇到你,是我最大的福份。”
耳鬓厮磨渐渐成了深吻,无声的缠绵着,外头数九寒天,屋里春意融融,绪洋走到门口一瞧,羞得老脸通红,赶紧做着手势,让所有人都退开了去。
一记深吻,好半天,两人才分开,花悦容靠在燕云恒怀里轻轻喘息着,听到他说,“今日在堂上,胡太医要告老还乡,朕准了。”
花悦容一惊,忙坐直身子,“是因为那把火吗?这个时间离京,可不太妙。胡太医德高望重,为人和气,看着像个正
直的人,怎会与皇后……”
“胡太医人不坏,只是胆子小了点,被逼无奈做了错事,那把火恰好说明皇后并不信他。”燕云恒道,“朕低估了皇后,没想到她被关了起来,手还能伸那么远。”
“不是庄大将军干的?”
“若是庄大将军所为,今日胡太医便不会出现在朝堂上。”
“你是说大将军会灭口?”花悦容倏地站起来,“赶紧派人打听,胡太医出城了没有?”
单靖从门外进来,“刚得到消息,胡太医在回乡路上,连人带马车都被劫了。”
花悦容,“啊……动作够快的。还站着做什么,单大人赶紧带人去追啊。”
单靖,“皇贵妃别担心,陛下心里有数。”
“有什么数?”
“现在还不能说。”
花悦容蹙了蹙眉,这话挺耳熟啊,再一细想,早上她才对单靖说过。
她看着单靖,单靖挑了下眉,把目光调向别处。
燕云恒狐疑的看着他们,“你俩有什么事?”
单靖和花悦容异口同声,“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