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悦容出了宫,燕云恒一整天都坐立不安,不时望向墙边的刻漏,头一次尝到了牵肠挂肚的滋味,只是无论如何,已经过去三个时辰,早应该回来了。
花悦容没按时回宫,是因为回城路上遇到了匪徒。
那时,马车刚驶入一处密林,突然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仿佛有妖鬼出没。风梓紧紧抱着花悦容的手臂,惶然道,“是不是咱们动了坟,把什么东西放出来了……”
落霜肃着脸,“别胡说。”
花悦容听到外头有人喊,“要下大雨了,走快些。”
车把式急急的抽着鞭子,马蹄急促的响起来,可没一会就淹没在磅礴的大雨里,雨点打在马车底上,像不停的往上头倒豆子,两个婢女赶紧把帘子重新系牢些,免得被风吹开,再让雨浇进来。
花悦容凝神坐着,耳尖动了动,按住了风梓的系带子的手,风梓不明所以看着她,被她的表情吓到了,“怎么了,主子?”
花悦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外头不只风大雨大,还有……别的声音,借着雨声掩盖,沉闷的,短促的,让人不安的声音。
她悄悄挑开帘子往外看,前面开路的几名亲兵悉数倒地,血水在黄泥地上快迅流淌,前头的马车已经停住了。她的车把式吓到了,用力勒缰绳,勒得马上半身直立起来,一声长嘶,被风传出去老远,马车猛的一震,车里的几个姑娘被晃得东倒西歪,花悦容抓着窗框,稳住身子,另一只手抓着风梓,防止她跌倒。
姜云裳朝她看过来,眼睛乌沉沉的,似乎明白她要干什么,“你别出去。”
花悦容换了个方向,把帘子拉开一条缝,悄悄往后瞧一眼,后头护卫的亲卫也都倒在地上,血水在黄泥地上漫延着,和前面的血水汇合,形成了一条红地毯。
“我必须出去。”花悦容说,“死的都是亲卫,长贵他们应该躲开了,不知道康王怎么样?你们仨不会功夫,在车待着,我出去看看。”
姜云裳一把扣住她的手,目光寒厉,“我说了别出去。”
花悦容板起脸,“你一个小美人还命令起我来了,松开。”
风梓跟着劝,“主子,别出去,危险!”
“车上就不危险了?”花悦容冷笑,“他们先把亲卫射死,再慢慢拿咱们开刀,若是求财还好,若是害命,谁都跑不了。”
“可是……”
“别担心,你主子命里带福,还有功夫傍身,我先去前面看看康王,大家最好在一起,人多力量大。”
姜云裳,“我去。”
花悦容鄙夷的瞟她一眼,“你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出去就是找死。”见她还要说话,眼睛一瞪,“都别啰嗦,只有我出去还能有条活路。帮不上忙,也别拖后腿。”
她抄起墙角的烛台,递给风梓,“拿着,若是有人上来就打。”
风梓接过来,紧紧握在手里,含着泪道,“主子要小心。”
花悦容趴在地上,从帘子底下望出去,除了一地死尸,空无一人。雨下得很大,三尺开外白花花一片,什么都看不清。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慢慢爬出去,车把式趴在车辕上,背上中了一支箭。
她借着车把式做掩护,扯过缰绳一抖,马便跑了起来,马车一动,箭从四面八方射过来,她大喊,“趴下,都趴下。”
花悦容勒停马,滚落在地,从亲卫腰上拔出剑,借着尸体的掩护匍匐前进,冲前面的马车喊,“康王,康王……”
康王应了她,“皇贵妃,我没事。”
花悦容说,“我在你的马车边,你滚下来,现在只能靠咱俩了。”
虽然风大雨大,但是离得近,花悦容的每个字都清晰的传到了康王的耳朵里,他有些纳闷,为何皇贵妃突然对他不客气了,要他滚下去?
“快点,”花悦容说,“他们要过来了,咱们得有所准备,从右边滚下来。”
康王明白了,皇贵妃不是对他不客气,是怕他被坏人发现,用滚下来的方式比较隐蔽。
他从前面爬出去,一个翻身滚落在地。
花悦容一身水一身泥的躺着,递过来一把剑,“你是宗室子弟,应该会一点拳脚吧?”
康王握着剑,奇怪的看着她,“皇贵妃不害怕?”
花悦容在茫茫大雨中搜索歹人的身影,“害怕能活命么?”
康王,“……”
花悦容压低声音,“来了,小心。”
康王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几条身影从大雨里走出来,一身黑色劲装,脸上蒙着黑巾,手里提着剑。他们走得很谨慎,排成一排,步伐一致,相当有默契。
康王握着剑紧了紧,想站出去,被花悦容按住,悄声说,“别急,等他们再近些。”
他们躲在车架后头,等那些黑衣人到了跟前,突然一跃而起,举剑就砍。
黑衣人没想到会遭到偷袭,一时有些慌乱,居然让花悦容趁乱刺死了一个,她抽出剑,血水在半空扬出一条弧线,溅在她脸上,她的脸白得像浮了一层幽光,落了点点猩红,转瞬被雨水冲了个干净,那双眼眸乌黑暗沉,看人的时
候,有一种摄人魂魄的力量。与她对视的黑衣人不禁打了个寒颤,出剑时便慢了半分。花悦容抿着唇,剑斜斜一挑,噗一声,血水外溅,剑贯穿了他的身体。
所有人目瞪口呆,怔了一瞬后,有人大喊,“杀了她!”
康王忙举剑拦在花悦容前面,“求财求命,给个说法,也好让我们死个明白。”
“自然是求财。”黑衣人用剑指着花悦容,“但她杀了我们兄弟,她的命得留下。”
花悦容,“我杀你两个,你杀我十来个,这账怎么算,都是我亏。”
康王低声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保命要紧。”他对领头的黑衣人道,“若是求财,便放我们走,否则你一个子都拿不到。”
“你可以走,她留下。”
“不行,她必须走,只有她安全了,你们才能拿到钱。我留下,让她走,”康王说,“等你们拿到钱,再放我。”
黑衣人不耐烦起来,“没听懂我的话?她留下,你走。”
康王哪能把皇帝的心尖尖留下,急得在脸上抹了一把水,还要再说,被花悦容撞了一下,“没听出来?他们要的原本就是我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