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亦清已经许久没有踏入过永寿宫了,一来庄太后禁足,二来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授人以话柄,只是今日这事太过荒谬,他也顾不得避嫌,下了朝就过来商议对策。
父女,兄妹,姑侄,亲得不能再亲的三个人聚在一块,都肃着脸,气氛沉闷压抑。
半晌,庄太后道,“我觉得大将军说得对,这事没有皇帝肯首,康王不敢乱咬。”
皇后摇摇头,“不是皇上,是皇贵妃。”
庄太后一听花悦容就上火,“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也配称皇贵妃,哀家倒要看她有没有这个福份消受。”
庄亦清问女儿,“为何是皇贵妃?”
“花悦容野心太大,一个皇贵妃不够,她想当皇后,只有废了我,她才能如愿。”
庄亦清震惊,“竟是这样?皇上虽年轻,却不是昏庸之人,怎会糊涂到这个地步?”
皇后冷笑,“皇上虽是明君,也是男人,一旦陷入情爱中,皇上的耳根子就软了,吹几句枕边风,皇上便言听计从,不然,一个小小的美人,何至于一跃成为皇贵妃,这是何等荒唐之事,言官们日日在朝上谏言,皇上可有听进去?如若不然,史上怎能出那么多以色示人,祸乱朝纲的妖姬?”
皇后的话不假,可庄亦清总觉得女儿有哪里不对,他盯着庄薇,“这里没有外人,你告诉爹与姑母,康王所说可是真的?”
皇后猛的抬头,“爹为何信外人,不信女儿?”
庄太后不悦道,“大将军,薇儿自小在哀家膝下长大,她是什么人,哀家最清楚,别说铮儿是她亲生的,就算不是,薇儿也做不出这种事。大将军怎么会置疑自己的女儿?”
庄亦清当然相信女儿,庄薇端庄典雅,品行高洁,一言一行皆被奉为楷模,她宽厚待人,从不在背后嚼人舌根,说话四平八稳,做事滴水不漏,可方才庄薇数落皇帝与皇贵妃的尖锐言辞令他有些奇怪,那阴郁的眼神,激愤的神情,也令他陌生。
不过细想想,被人如此诬蔑,便是一尊佛也有火,更何况是人。庄亦清释然了,对女儿行礼,“是臣的错,皇后莫往心里去。”
皇后温婉的笑了笑,“这里没外人,爹不必行君臣之礼,如今爹与姑母只需知道,这一切都因皇贵妃而起,朝堂上,爹还需添把火,后宫这头,女儿与姑母会商议着办,皇贵妃想废后,没那么容易。”
庄太后对花悦容恨得咬牙彻齿,“早知道那时拼了命也要在牢中解决了妖姬,就没这些事了。”
皇后道,“也好,她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总有一日,皇上会看清她的真面目,还我清白。”
庄太后愤然道,“你还寄希望于燕云恒?花悦容想废后,燕云恒想扳倒庄家,俩人目的不同,走的却是同一条道,依哀家看,燕云恒只要逮着机会,便会想办法削弱庄家,大将军要早做准备。”
庄亦清点头,“不必担心,东耀军队姓庄姓了几十年,燕家想拿回去,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此事我心中有数。”
庄太后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让她心头发凉,“给铮儿下毒的……会不会是燕云恒?他贼喊捉贼,想栽赃给薇儿?”
“不会。”庄亦清与庄薇异口同声。
庄亦清,“铮儿虽有一半庄家血脉,毕竟是崇光帝之子,皇上与崇光帝感情深厚,必不会拿铮儿冒险。”
庄薇点点头,“皇上只是一时被花悦容蒙骗,断做不出伤害骨肉之事,我倒怀疑是花悦容做的,她们四个来自西泠,西泠弹丸小国,与东耀数百年分分合合,奇人异事居多。自打四位美人入了宫,宫里就无一日太平,我如今担心,花悦容恐怕不只是想当皇后这么简单。”
庄太后与庄亦清面面相觑,神情凝重。
庄亦清道,“原先还想用花悦容拿捏皇上,如今看来,此计行不能,不过……花悦容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她与家人分开这么久,是必想念得紧。”
庄薇挑了下眉,“爹的意思是……”
庄太后,“事不疑迟,你赶紧派人去办,如今西泠由燕云恒的人把持着,让你的人多加小心。”
庄家三人在永寿宫密谈的时候,太子燕明铮进了宸澜宫面圣。
进门一言不发,先跪下。
燕云恒放下手中的书,抬眼看他,“谁让铮儿受委屈了?”
燕明铮肃着脸,“皇父,听闻康王指证母后给我下毒,此事太过荒谬,请皇父明查。”
燕云恒,“你起来说话。”
燕明铮跪着没动,“母后一生清清白白,怎能往她身上泼脏水?”
燕云恒,“你虽只有六岁,对庄家把持军政一事,也应当知晓,你母后身为庄家人,为庄家利益,做出这等事,有何不可?”
燕明铮看着皇帝,眼睛瞪得溜圆,“皇父的意思,母后杀了我,好让庄家造反?”
“从你祖父开始,庄家便把持东耀军政,将最大利益都匀给庄家,如今朝堂上,军队里,庄家人,庄家姻亲,遍地都是,如老树盘根,错宗复杂,庄家受益,燕家便要让益,你祖父与父皇为国泰民安,只能忍气吞声,如今
皇父不愿被庄家拿捏,庄家便使出如此计策……”
“皇父!”燕明铮磕了个响头,“皇父所说之事,儿臣都知道,但母后决计做不出毒害亲儿子的事,更不会为了庄家,置燕家不顾。当初父皇弥留之计,是母后极力劝说父皇传位与皇父,母后说庄家势力日益壮大,如此下去,燕家必弱,到那时,燕家的江山难免被人窥视,这个节骨眼上,只有传位于燕家有能之士,才能力挽狂澜,让燕家立于不败之地,母后推茬的人就是皇父。由此可见,母后是向着燕家的。”
燕云恒微微蹙眉,“此事你亲耳听闻?”
“是儿臣亲耳听闻。”
“有何人证明?”
燕明铮想了想,“当时我躲在帐幔后,屋里只有父皇与母后,还有父皇近身服侍的春兰。”
燕云恒把太子拉起来,“此事,朕自会向春兰求证,目前都只是猜测,并没有要定皇后的罪。你还是小,不要掺和这些事,皇父向你保证,绝不冤枉你母后。”
燕明铮抬头看皇帝,“儿臣能相信皇父吗?”
燕云恒缓声道,“皇父以性命起誓,只要皇后没做过,任何人都不能诬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