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罢了朝,没回宸澜宫,径直去了旭明宫看太子。
从前燕明铮十天半个月才能见到皇帝一面,如今他养着病,皇帝天天都来,他很是高兴。虽然皇帝看起来并不好相处,他却喜欢与皇父亲近,崇尚强者本是男儿天性,尤其像皇父这般气宇轩昂又英勇的男子。
燕云恒见太子在看书,问,“在看什么?”
太子有些不好意思,把书塞在被子里,“没看什么。”
燕云恒把书拿出来,是本记载奇谈怪趣的杂书。
太子红着脸道,“儿臣偷着看的,皇父别告诉母后。”
燕云恒扬眉问,“你母后不让你看?”
“母后说这书对自身无益,少看为好。原先收在木箱里,儿臣从没看过,上回因着花美人为她宫里的奴才寻解蛊的法子,才从箱子里翻了出来,儿臣觉得还挺有意思。”
“喜欢便大大方方的看,不必遮遮掩掩。”燕云恒把书还给太子,“皇父同你母后说,准你看。”
皇后端着一碗补汤从门口进来,嗔怪道,“陛下莫要惯着他,看了这些书,正经书都不想看了。”
“铮儿还小,不必太过严苛,”燕云恒对太子笑道,“皇父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爱看正经书,你皇祖父考皇父的时候,多半答不上来,总惹你皇祖父生气。”
太子笑起来,“那皇祖父打皇父手心了么?”
“打的。”燕云恒说,“不过你父皇总为皇父求情,所以打得不重。”
提起自己的父皇,太子有些神伤,“儿臣想父皇了。”
燕云恒捏了捏太子瘦弱的肩膀,“皇父也想他了。”
皇后看了他们一眼,坐下来喂太子喝汤,问燕云恒,“今日膳房做了陛下爱吃的银鱼,陛下留下来吃饭吧?”
燕云恒点了点头,“好。”
燕明铮高兴得嘴角一咧,汤都撒了出来,皇后忙用帕子替他擦,嗔道,“就这么高兴皇父留下来吃饭?”
被皇后说穿,小太子不好意思的笑。
燕云恒接过皇后手里的碗,“朕来喂。”问太子,“今日好些了么?”
太子高高兴兴喝着汤,答,“手脚仍是无力,但精神好多了。”
皇后在一旁道,“胡太医今日来诊过脉,说的和昨日一样的话,要静养。”
燕云恒,“横竖没事,养着便是。”
吃过饭,待太子躺下,燕云恒便回宸澜宫,皇后送到门口,“陛下,花妹妹若是在宸澜宫觉得闷了,便让她来瞧瞧太子,走动走动。”
燕云恒淡淡笑了笑,“皇后真是心大,就不怕她冒冒失失又犯什么错?”
“无心之失罢了,花妹妹受了教训,此后定会小心行事的。”
“她那个人……”燕云恒话说一半又停下,似乎一腔愁绪尽在不言中。
皇后微笑着行了个礼,恭送皇帝离开。
燕云恒回到宸澜宫,刚进门就听到花悦容的声音,“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皇上呢,皇上去哪了?”
说话间,声音越来越近,燕云恒想都没想,立刻闪在柱子后头。
绪洋余光瞟见,嘴角抽了抽,用身子挡住花悦容视线,“花小主别急呀,陛下这两日下了朝都去瞧太子,要在旭明宫用过膳才回来。”
花悦容嘀咕道,“都什么时辰了,皇上还没吃完饭?”
“这个……”绪洋陪着笑脸,“罢了饭,总要喝盏茶,说说话再走,所以就……花小主不如去歇个午觉,说不定一觉醒来,皇上就回来了。”
小卜子也在一旁劝,“是呀花小主,等人最是心焦,歇一觉,时辰一晃就过去了,多好。”
花悦容无奈,只好跟着宫婢进去歇觉了。
等花悦容走了,小卜子对绪洋道,“师傅,我怎么觉得皇上有些怕花小主……”
绪洋忙去捂他的嘴,喝斥,“胡说八道什么,皇上怎么会怕花小主?”
小卜子辩解道,“不然皇上怎么躲着花小主呢。”
绪洋气得削他后脑勺,“你哪只眼睛看到皇上躲着花小主了,哪只眼睛看到了……”一路骂着,把人赶走了。
燕云恒从柱子后头出来,轻吁一口气,小卜子没说错,他就是怕花悦容,却不知为何怕……条件反射似的就躲了……
堂堂皇帝混到这个地步,真是作孽。
“陛下,”嗓音响在耳畔,吓了燕云恒一跳,他扭头瞪了单靖一眼,“鬼鬼祟祟做什么?”
单靖委屈道,“臣没有鬼鬼祟祟,是陛下在出神,没听到臣的脚步声。”
“你来有事?”
“陛下满面愁容,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不如说出来让臣开解开解。”
“无事。”
“若是为花小主,臣这里倒有个法子。”
燕云恒瞟他一眼,“说。”
“花小主原本与陛下不熟,对陛下不冷不热也情有可原。但花小主与临渊相熟,不如让花小主见见临渊大人,陛下意下如何?”
燕云恒愣了下,“你是说……”
“还跟从前一样,
在祭月台,花小主与临渊大人见面。”
“……可行么?”
“行不行总得试试。”单靖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陛下,花小主如今正在气头上,您扣着不让她走,花小主定是更加生气,何不退一步,给彼此一点空间。虽说烈女怕缠郎,但有时欲擒故纵也不失为好法子。”
燕云恒耳尖发红,“什么烈女怕缠郎,一派胡言。”
“是,臣一派胡言,陛下听不听呢。”
“滚。”
“臣这就滚。”单靖滚了两步又回头,“那……臣今晚要不要替临渊大人传口信?”
燕云恒瞪他一眼,单靖嘻嘻哈哈走了。
燕云恒慢慢踱进屋里,花悦容还睡着,他放轻了脚步,在床边坐下来,凝视着她的眉眼。从初次见面到现在,一幕幕走马观花似的在脑子里闪过。那时候,他大概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想方设法把这个异类留在身边……
看着看着,燕云恒心又痒了,手伸出去想触碰她的脸,花悦容却突然弹开眼皮,警惕的看着他,“你干什么?”
燕云恒讪讪收回手,“有蚊子……”
花悦容一骨碌坐起来,“陛下答应了今日让我走的。”
“君无戏言。”
“臣妾现在就走。”
“等等。”
“陛下还有什么事?”
燕云恒静默片刻,“用过晚膳再走。”
花悦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