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眼含着热泪,神情激动声音颤抖:“二弟,孤差点就要跟你阴阳永隔了。”
朱标一说完,朱樉的泪水打湿他坚毅的脸庞,双膝跪地将头埋在太子胸前放声大哭:“臣弟没有见到大哥最后一面,就是死也不会瞑目。”
御案后面的朱元璋用手指「咚咚」叩响书案,一脸不耐烦:“不要在咱眼前表演什么兄弟情深,你们两个崽子演的太过了。”
朱标一把推开朱樉,表情略带厌恶的掏出手绢,擦了擦满是眼泪鼻涕的衣襟。
朱樉装作若无其事,目不转睛看向旁边的虬柱,就好似上面雕刻的盘龙会动一般。
朱元璋对着徐达说道:“咱们现在亲上加亲,你老徐家算得上是大明第一外戚。”
徐达跟他是穿开裆裤的交情,一听到这话就知道是自己该出力了。
徐达抱拳道:“不知陛下有何要事交于老臣去办?”
朱元璋指了指朱樉说道:“咱要你带着你这女婿在庆功楼宴请三十三名开国公侯,包括李善长。”
庆功楼在鼓楼岗的山坡上,与鸡笼山下的功臣庙一南一北隔空对望。
朱樉拍着胸脯大声说:“老头子放心,儿子亲自点火,保证一个活口都跑不了。”
朱元璋没说话就静静看着他,朱樉嘿嘿直笑:“你要不喜欢传统方式,给道圣旨我去兵部调三十门洪武大炮。”
朱标转头对他提醒道:“二弟胸中自有丘壑,大可不必在孤面前强装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朱樉笑呵呵说道:“那日臣弟秘密下葬,宋濂那帮人准时准点的守在东陵必经之路上。”
“大哥可是知道此事?”
朱标没有半点掩饰,点点头略带歉意回答:“宋师等人擅自行事,孤劝了但没劝动。没能阻止是孤的过失,二弟要怪就怪孤一人好了。”
朱樉轻蔑一笑道:“那大哥为何要阻止父亲将领头的宋濂几人腰斩弃市呢?”
朱标坦然自若道:“天地君亲师,宋学士与你我二人有师生之名,虽有错但罪不至死,孤又岂能袖手旁观呢?”
这宋濂一门心思都在太子身上,跟朱樉和朱棡只是徒有虚名的老师。
朱樉笑了,盯着朱标认真说道:“倘若本王执意要杀宋濂,太子又当如何?”
朱标毫不退却:“自古弑师乃「十恶」之中的「不义」,若二弟肆意妄为,孤绝不会坐视不理,让亲弟弟背上「弑师」的骂名。”
朱樉闻言拍手笑道:“大哥的大道理说的漂亮,可惜大哥猜错了,不是弟弟要杀他。”
朱标哑然,转头看向朱元璋,朱元璋冷哼一声说道:“那宋濂屡教不改,其长孙宋慎与胡惟庸密谋死不足惜。”
朱标挥袖反驳道:“可宋师有功于国,本人尚未触犯《大明律》,父亲怎可因孙子一人之罪而株连祖父?若是如此天下人不服。”
朱元璋冷声说道:“谁说宋老夫子没罪,他率领上百人冲撞的是朕亲封的太宗皇帝灵柩,这大不敬之罪形同谋逆。”
听完朱标大声争辩:“可二弟并没有死,父亲追封儿子为皇帝更古未有之,已乱了我大明礼制,大臣维护朝纲本是应有之义又有何罪?”
当事人朱樉淡淡说道:“大哥错了,这事有先例。”
朱标见这个不学无术的二弟也敢跟自己讨论礼法,冷笑道:“孤和天下士人闻所未闻。”
朱樉一脸平静说道:“李唐义宗皇帝李弘就是由唐高宗追封的。”
李弘是唐高宗李治和武则天的太子,死后被追封成了皇帝。
朱标愣了半晌后,反驳道:“可李弘在玄宗朝已经被移出宗庙。”
朱樉笑呵呵道:“臣弟不也是被移出宗庙了吗?”
朱标话锋一转回到最关心的问题:“那宋师等人应该罪不至死。”
朱樉嘴角扬起说道:“可他们冲撞我灵柩之时,我还是大明的太宗文皇帝。哪怕是躺在棺材里的皇帝,这些人同样罪该万死。”
朱标眼神坚定说道:“孤去坤宁宫找母亲,绝不能让无辜之人死在孤的眼前。”
朱樉长叹一声说道:“皇后不只是太子一人母亲,我的好大哥你是身在局中旁观者清,老头子要杀宋濂真正的原因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
朱元璋冷笑一声:“刘伯温隐退以后,咱将浙东党交到他手里,他可倒好致仕后以孙子为投名状,直接和李善长、胡惟庸等人合流是要将咱彻底变成紫禁城里的牵线木偶啊。”
“咱是老了,不是殡天了。既然这帮人咄咄相逼,咱就大开杀戒,彻底废了这宰相之位。”
“咱今天召标儿你和樉儿、亲家公来就为一件事,先剪除李善长、胡惟庸等人的羽翼,再彻底铲除这帮玩弄权术、坑害百姓的淮西党人。”
以李善长为首的淮西集团已经隐隐约约有压过皇权之势,朱标不是明白这个道理,而是这帮人都是他的铁杆支持者。
拉出名单来都挂着东宫属官的职务,如果
全杀了,他以后拿什么跟现在风头正劲的二弟抗衡?
朱标一脸为难道:“父亲,杀人太多有违天和,况且父亲这样做会背上千古骂名的。”
朱元璋正想开口之时,朱樉打断了他,转头望向长身玉立的太子朱标。
“大哥,你我二人身为人子又岂能坐视父亲在史书上留骂名?”
朱标点头认同,朱樉眼神坚毅,向前两步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既然要背骂名,当然是你我兄弟二人来背才合适,不然岂不是有违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