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废？”

听着任三的话，苏平傻傻的问道，“是她们家里人干的？”

任三叹了口气，“不然呢？他们总有办法的。”

“我们村子偏僻，落后，并不像外面这样，男娃才是家里的根本，女娃的命是不值钱的，是赔钱货，而男娃是顶梁柱，是一个家庭的希望，这一观念由来已久，并且深深刻在了大家的骨子里。”

“我只是觉得，我要是男娃，这世间对我的恶意应该就会小一点，如果我是男娃，对家里的用处应该会更大一些，如果我是男娃，我能活着长大的几率会大很多……”

任三看向苏平，“哥，我真的没有坏心思，你和婶子、安安姐都是好人，你们那么好，我更加不敢说了，我怕你们觉得我是坏孩子，这段时间我也很害怕的，我好怕你们会发现，会赶我走，我不想走。”

苏平沉默了。

好一会儿，他才闷声闷气道，“可是，你也不能骗我们啊，我们家又不重男轻女，女孩更应该保护才是。”

任三愣了愣，“可是我看到的，我听到的，全都是女孩有罪，女孩活着就是拖累。”

“计生办的过来抄家了，是女娃的错，弟弟被罚款了是女娃的错，家长工作被撸了是女娃的错，地窖的红薯被计生办的拖走了是女娃的错，地里的庄家被他们收走了也是女娃的错，家里房子被打洞了还是女娃的错，家里养的猪被抬走了更是女娃的错，甚至怀孕妈妈躲出去不能回家，也是女娃的错，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是女娃的错…..”

“只是因为她活着，所以家里才会经历这一切，才会一次一次的被逼上门，村里的人说了，如果她们死了，这一切全都不会发生，女娃活着，就是原罪。”

“所以他们的爸爸妈妈，在计生办上门的时候，狠狠的打孩子，打得奄奄一息，打得昏迷过去，可女娃并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大人有气没地方出，他们打给计生办看的。”

任三低声道，“我奶奶也说了，现在一对夫妻只能生一个孩子，谁都想要男孩。

我还听说过被钉子活活钉住四肢脑门钉死的，就因为家里一连生了两个都是女娃，他们认为这样就会把来投胎的女娃吓走，迎来男娃。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女娃生来就是有罪，就是不受欢迎的，就是拖累，是家里的负担，是让长辈被人瞧不起的存在，是耻辱。”

苏平听着这一番言论，震惊的张大了嘴。

“为什么，她们会这么说？”

任三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想做男娃，要是我是男娃，我奶奶肯定不会看着二伯和二伯娘打骂我，他们肯定不能抢我家的房子，也不敢杀了小花。”

“他们杀了小花？”

“小花是谁？”，苏平一脸紧张的问道。

任三眼里闪过怀恋，语气没有丝毫波动，“它是我最好的朋友，是爸爸买给我的狗狗，我们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长大，二伯娘打我的时候，小花保护我，被二伯和二伯娘用绳子套住，割破了脖子。”

“它跑掉了，它的脖子全是血，滴的一路都是，二伯追不上，也叫不回来，小花谁都不听，它只听我的……

二伯掐着我的脖子扇我，让我叫小花回来，我不肯，他们就用铁钳烫我，我疼的受不了了，我就叫小花，我说小花，你快回来，二伯要打死我了。”

“小花听到我叫它，它就回来了，它顶着一脖子血回来了，它咬了二伯的手，救了我，然后它被打断了腰，走不了了。”

“二伯母把小花煮了，还让我吃，说我不吃就是心里存着恨，说我是白眼狼，说畜生在我心里都比他们这些亲人重要，让我去陪小花。”

“我很害怕，他们打的我太疼了，我吃了小花的肉，吃完后吐了好久好久，血丝都吐出来了，是我害死了它，它跑出去了，是我喊它回来的。”

任三面无表情，声音却带着颤抖。

苏平叹了口气，“你二伯和二伯母也太坏了。”

“但你还是骗子，你骗我们了。”

“要是妈妈和安安生气了，我也生气！”

任三连忙说道，“哥，我去求安安姐和婶子，我去认错，我去和她们坦白，你别生气。”

“我现在就去和安安姐认错。”，任三说着猛的站起来就朝着店铺跑去。

“哎哎~，你等等。”

苏平见叫不住任三，连忙跟在他身后。

“安安姐~”

苏安正在接待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男人，“郑同志，一共还有417套。”

“如果你能一起拿走，我给你32一套，您知道的，就一个海魂衫在百货大楼都要二十多，裤子更贵。”

郑同志挂着笑，“苏同志，我可不是拿出去倒卖赚钱，这同学们家里的条件也参差不齐，这个价格还是有点压力。”

“东西是好东西，我都要，但是价格方面，能不能再让一让？”

苏安摇摇头，“您要是觉得贵了，您可以

只要上衣，不要裤子，我知道您是做教育事业的，所以我这价格已经压的够低了，而且说句实在话，我这可不愁卖。”

两人一来一往，最后价格定在了30一套。

苏安开了条子，给对方，让对方回去申请款子，“货我只给您留下三天。”

对方拿了条子点点头，“行，我尽快尽快，不管成不成，三天内我都给你来个信，应该是没问题的。”

送走客人后，苏安这才一脸喜悦的看向任三，“你看，我就说那海魂衫不愁卖，刚那郑同志是教育局的，想要采购回去做校服。”

“对了，你俩咋了？闹别扭了？”，苏安说着看向任三和苏平。

苏平一脸紧张的看向任三，虽然他生气，但心里还是有点担心任三。

任三砰的一声就跪了下去。

苏安吓了一大跳，“干啥啊，你这是？”

任三一脸的刚毅，“安安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哥，对不起婶子。”

“我骗你们了，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我。”

苏安一把将任三拉起来，“有事说事，多大的事啊？你快起来。”

任三跪着不动，接触这么久了，她也明白，苏安就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她承认自己有装可怜故意的成分。

“安安姐，你让我说完。”

苏安脸色也严峻了起来，“你干啥了？”

说着苏安转头看向了苏平，苏平眼神躲闪不敢说话，硬着头皮不敢跟苏安对视。

任三看着苏安，忐忑道，“安安姐，我不是男生，我是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