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
斯德哥尔摩,
金碧辉煌的宫殿、气势不凡的教堂、高耸入云的尖塔,狭窄的大街小巷尽显中世纪风采。
瑞典文学院坐落其中,
它是1786年由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三世仿照法兰西学院而创建,有院士18名,
因为是终身制,所以有且仅有18名,每当院士去世,文学院才可自行增补,并交由国王批准,
但因为君主立宪削弱了国王权力,这种“批准”大多是走流程。
除院士以外,学院还设有正、副院长,
再就是常务秘书一职。
现在的常务秘书是卡尔·大卫·阿夫·威尔森,
此时,他正在圆桌会议室里忙着处理诺贝尔文学奖提名者名单的事。
身后有人问:“卡尔,还没结束吗?”
威尔森转过身,
眼前是一名五十多岁的瑞典男性,
男性几乎没有都市气息,反而透着某种干涩,五官也异常坚定、立体,甚至显得有些突兀。
此人叫汉斯·路德维希·福塞尔,瑞典文学院第一席。
此处“第一席”听着就十分的中二病,
但这并非什么笑话,而是院士终身制导致的席位数量固定,以至于瑞典文学院的院士很像亚瑟王的骑士们,开会也像圆桌议会,显得非常复古。
威尔森说:“我正在研究来自亚洲的作家。”
他指出一个名字,
“你可曾听过胡鸿铭?”
福赛尔纠正:“应该念‘贡’吧?贡鸿铭,就像贡纳尔。”
贡纳尔·温纳伯格是瑞典文学院第二席。
威尔森心里犯嘀咕,
&nbr”的拼写中,不是比“gu”多一个字母‘n’吗?
但他没问出来,而是继续说道:“贡鸿铭的许多作品还是不错的。只是不知道现在能不能联系到他,你是知道的,中国此刻正和一堆国家在打生打死呢。”
福赛尔说:“没有打生,只有打死。”
清政府不可能生。
威尔森忍不住吐槽:“你这个人还真是典型的事务官,毫无同理心。”
正如他所说,福赛尔目前在瑞典政府任职。
福赛尔撇撇嘴,
“我只是有能力、正直、高效。”
这明显是一句玩笑话。
威尔森不由得做出了夸张的呕吐状,
两人都是院士却能这么开玩笑,是因为威尔森在《瑞典文学评论》做编辑的时候,两人曾合作过,并出版了两卷文学批评的书籍。
威尔森说:“没想到冰雪冻人也会讲笑话。”
福赛尔听出对方在吐槽自己讲的笑话冷,没有接茬,转而聊起了诺贝尔文学奖的事,
“亚洲就算了吧?”
威尔森挠头,
“怎么?”
福赛尔说:“有三、四个亚洲作家就差不多了,不是有那个叫泰戈尔的了吗?”
威尔森笑着说:“还有lu。”
听到这个特殊的笔名,福赛尔沉默了,
他是《罗杰疑案》的拥趸。
过了一阵,他才说:“《罗杰疑案》若是用中文写的,绝对不可能取得当下的成就。”
这话不夸张,
英语是全球最强势的语言,没有之一,
用英语来写作,天生就有远超于其它语言的读者,哪怕清政府称中国有四万万人,也还是比不了。
福赛尔重申:“亚洲有几个提名就差不多了。”
早期,诺贝尔文学奖的地域属性很明显,
俄国的权重很轻,亚洲除了印度,基本是被无视的,
但竟然有南非。
威尔森说:“我还真没说错,伱真的就是一个‘冰雪冻人’。”
这次是说福赛尔冷血,没有同理心。
福赛尔耸肩,
“呵,别光说我啊。托尔斯泰不也没在名单之内呢吗?”
18名院士,都心照不宣地回避了俄国,
只能说,懂的都懂。
威尔森尴尬地摸摸鼻子,正准备解释几句,便听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他提高音量,
“进来。”
立即有一名办事员抢进屋,
“威尔森先生,有一份伦敦来的电报直接拍给了英国领事馆,那边差人送过来了。”
英国很多高校有大量留学生,相对富裕,所以能自己收发电报,
瑞典文学院就没这个条件,收发电报很不方便。
威尔森接过电报,只看了两行便不由得皱起眉头,嘟囔道:“来麻烦了。”
福赛尔凑过来,
“怎么?”
一边问,一边也读起了电报。
两人都是文学界有名有姓的人物,一目十行,没
多久就读完了。
福赛尔喃喃自语:“陆时还真是……哼哼……”
威尔森说:“怎么办?”
福赛尔沉吟片刻,说道:“还是得从诺贝尔先生的遗嘱入手来考虑这个问题。遗嘱规定,文学奖的获得者必须‘创作出具有理想倾向的最佳作品’。”
威尔森诧异,
“托尔斯泰先生还不够理想啊?”
福赛尔摇了摇头,
“他现在的作品处处透着一股无政府主义,还有宿命论的思想掺杂其中,跟所谓‘理想倾向’有什么关系?”
红口白牙,上下嘴唇一碰,硬生生造出了个理由。
早知道,后来的获奖者川端康成可是典型的虚无主义,跟“理想”二字更是不搭边。
威尔森说道:“那契科夫怎么办?”
福赛尔看了眼电报,
“这上面也没提到契科夫啊……”
威尔森说:“我是担心伦敦大学联盟的那群英国佬又接二连三地搬出俄国人来磨洋工。”
福赛尔想了想,说道:“马克·吐温、欧·亨利都没提名呢,短篇暂时不在第一届诺贝尔文学奖的考虑范围。而且,你知道的,这不是什么借口,而是我们之前就定好了的。”
威尔森低头沉思,没有回话。
福赛尔又道:“还在担心?”
威尔森忍不住叹气,
“你可别忘了,陆时是连出爆款的通俗作家、剧作家,萧伯纳更是名声外显。他们可都不是那种叫好不叫座的人物,如果真出了问题,可能兜不住啊。”
此话在理。
福赛尔不由得眉头紧皱。
这时,外面又传来了敲门声。
威尔森烦躁地喊:“进来。”
还是那名办事人员,
他看威尔森的情绪不高,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低声说:“先生,剑桥那边也拍来了电报,您过目。”
电报递了过来。
威尔森很快便读完了,无奈道:“剑桥那边也有疑问,既然特奥多尔·蒙森这样的历史学家都能参加评选,那托尔斯泰这种文豪为什么没有被提名?”
福赛尔说:“措辞严厉吗?”
威尔森又看了便,
“我感觉只是单纯问询,没有指责的意思。”
福赛尔皱眉,
“‘感觉’?”
威尔森瞪他一眼,说:“英语不是我的第一语言,所以我也不敢打包票。要不,你来读?”
福赛尔摆摆手,
“不读了。”
他思考片刻,说道:“还是按照我说的方式回复吧。诺贝尔先生的遗嘱规定,文学奖的获得者必须‘创作出具有理想倾向的最佳作品’,没有比这更合适的理由了。”
威尔森问:“统一回复?”
福赛尔点点头,
“没错,统一回复。”
威尔森又问:“那陆时和萧伯纳怎么办?两人可是明确提出退出此次的评选了。伦敦大学联盟也准备撂挑子。”
福赛尔露出笑容,
“无妨。以后多多邀请,表现诚意就是了。”
只要诺奖第一年能够打响名头,不怕这些人不低下高傲的头,
有名有利,何人不爱?
福赛尔催促道:“你快撰写电文吧。咱还指着剑桥……”
话说了一半,门又被敲响,
咚咚咚——
威尔森立即问道:“这次又是谁?”
办事员推门而入的同时说道:“这次是牛津发来的电报。”
威尔森摇头,
“得了,又来一个。”
他埋头编写电文,自言自语道:“我看啊,弄个通用的模板算了。”
……
剑桥。
国王学院。
在硕大的会议室内,一帮文学院、语言学院的教授正齐聚一堂,研读诺贝尔文学奖的初选作品。
忽然,有人说:“不知所谓。”
一众教授抬起头,看向说话的人。
那人尴尬地咳嗽一声,说:“这个泰戈尔写的戏剧倒是不错,但诗歌实在是太一般了。不愧是伦敦大学的学生。”
“不愧”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泰戈尔确实是伦敦大学学院的毕业生。
1878年,他遵照父兄的意愿赴英国留学,最初学习法律,但因为不喜欢,遂转入伦敦大学学院学习英国文学,同时研究西方音乐。
詹姆斯说道:“原来是因为伦敦大学在发火呢~”
众人的哄笑愈加大声了。
詹姆斯继续道:“这次文学奖的评选,我们还是要公平、公正。”
他看向泰戈尔的作品,
“但你说的也对,泰戈尔的戏剧还有些说道,对婆罗门祭司的特权和落后习俗进行了深刻的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