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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回 第二道梁子

四人在老猎户家里暂歇了半个来月,想觅神兽的家伙得了神兽,想得本事的爷们练成了本事,甭管这所谓的本事究竟能不能拿上台面来和通书那杆人等照量一番,至少时下这梁布泉已然是脱了胎,换了骨,再不是当初那个被人踢一脚就只能干叫唤的完犊子玩意了。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这四个家伙是各个揣着目标和决心离开的故乡,必然不可能在这深山老林子里头陪着老猎户呆一辈子。山野木屋,没什么好酒好菜,烤了只新套上来的兔子,温两壶高粱酒算是践行,两伙人就这么在林子的木屋里头依依作别。

闲话不讲,这龙首玉原是能和量天尺拼成一副完整的搭子。

这晶莹剔透的玉佩上头粉雕玉琢这一只蟠龙兽首,龙嘴恰似那出笼的猛虎一般是大张着海口,拿手指头探进去,足足开了有将近三指半那般宽窄,其上又嵌着四颗犬齿差互对望,早先梁布泉揣着它满街走的时日里头,就常常因为这四颗犬牙挂着衣服而倍感烦躁,到了今日,见着了贾镜的一通操作,这才算明白过来先人雕刻出了这四颗犬牙,绝对不仅仅是为了炫技,或者好看而设置成的摆设。

那量天铁尺刚好是人的三指宽窄,铁尺横向探入龙口,那四颗犬牙恰好卡在那柄铁尺上头,随即这龙首玉佩竟然毫无凭依地自行在铁尺上面移动了起来,随着玉佩在铁尺上的徐徐运动,整垮玉佩的龙首也再带着铁尺有规律地做起了顺时针转动来,不过是片息的时间,托在贾镜手里的龙首玉佩就已经是完成了它自上而下的自由转体运动,龙首向着众人的西南方向,龙最里面含的尺码,则对应着铁尺正中央的一处刻度。

梁布泉好信,打尺子的开头往后查了查,刚刚好是十个大段外加上一节小刻度:“这啥意思?你这尺上标的是十一吧?意思是咱们朝着西南方向走,再有大概十一步就能到了?”

“那肯定不能够啊!”

没等贾镜说话呢,马士图这时候倒是上来机灵劲了,“按赵爷跟猎户老爷说的一样,这二十八道梁子是遍布在咱们华夏神州的每一处地方,它一格要是一步的话,恐怕咱就是转到天黑都出不了这个林子。找我这么一猜想啊……这里头的一格,大概咋说都得是一丈吧!”

杜老四正在后头搂着黄皮子,跟他这位信任的黄家爷爷沟通感情呢,听见马士图在这跟他抢着抖机灵,脸色一下子就不好看了:“你也闭嘴吧!十一丈,咋的,憋了个大屁就才出林子而已呗?我跟你们说,要是是在没有知识没有文化,你们就学学你四爷!四爷比你们都有涵养有墨水吧?你们看四爷说话了吗?四爷骄傲了吗?你们俩小年轻的刚进江湖这个圈子,啥也不懂。早先咱当家的冯三爷就曾经说过,那叫啥……叫有能耐的人,去干有能耐的事,没能耐的人,就消消停停地等着吃屎……好像是这么个意思。”

“四哥……咱说心里话,实在拽不明白词,咱就别瞎拽了,好好的一句话,咋让你说得这么埋汰呢?”

梁布泉红着老脸瞥了贾镜一眼,万幸的是后者是个冰山美人的坯子,任凭杜老四闹出了多大的笑话,这姑娘的脸上还像是挂着层霜一样的半点不见变色,“我早先跟我爹出摊算命的时候,曾听说书的唱过这么一段,好像说的是诸葛亮刘备那伙人吧……那叫任人唯贤,唯才是用。你那啥玩意啊,人原话的意思应该是,让猴子爬树,让王八下水,让适合的人,去干适合的事!三爷我也见过,他可说不出来这么恶心的话来……”

马士图还在旁边抻这个脖子溜缝:“啊对对对,我师叔说得对!”

“叔你大爷,见个人你就叫叔,你亲戚咋那么多呢?”

“你还见个牲口就叫祖宗呢,咱俩谁也别笑话谁……”

眼瞅着俩人绊着嘴就要吵起来,贾镜倒是冷着张脸,先他们一步朝着林子的西南角走了。梁布泉赶忙追上去问:“姑娘,你这是奔哪去啊?”

“龙首玉指的地方很明显了,西南边,四千四百里……”

贾镜昂首挺胸地朝着前面走,大有一副时时刻刻想把这三个傻狍子给甩在身后的意思,“我要是没估算错的话,那地方应该是……”

“南昌!”

马士图一拍脑门,“咱先前在绺子里头出外盘道,没少听过关于那个地方的事。就在咱们漫山遍野的找寻金粒子的时候,外头早就闹翻了天了。内阁大臣袁世凯废了小皇帝溥仪,黄花岗七十二个文人造反,叫清朝廷给杀害了以后,咱地界上的这群英雄好汉就全都不干了,湖北起义了,广西起义了,湖南起义了,安徽那边也起义了,你们知道啥玩意叫起义不?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听着街上的那群人说,起义就是让老百姓们有活路,把那些个压着咱们老百姓,把那帮让咱们老百姓连口吃食都落不着的王八蛋统统给打跑咯!当初我们听说这伙人正准备去南昌做一笔更大的事业。咱也不明白那是啥呀,反正听起来觉得挺他娘的爷们,听他娘的豪气的!我没有张爷那么机灵的脑袋瓜,记得张爷那会跟我说,干完了这一票,替三爷找着金粒子以后,他也不干了,

就和那帮英雄好汉一起去南昌打强盗去。”

“强盗?”

杜老四咧了咧嘴,“咱不就是强盗吗?打强盗还用出了东北?”

“你不明白……一开始我也不明白,张爷跟我说,咱们这些个站着山头的土匪,跟那帮家伙比起来,那简直就是妖精崽子见了妖王,根本就不值一提。”

马士图眨巴着眼睛,那眼里头满是憧憬和崇拜,“咱们要是跟着那群好汉走,干的是些个仁义的事,是画片里说书的都写不出来的英雄事!但现在说啥都晚了……张爷没了,南昌现在是啥样咱也整不明白,乱是肯定乱了,至于咱要找的宝贝还能不能在那……哎对了,这上头明明指的是十一个刻度,你咋说是四千四百里了呢?”

“这个……一时半刻跟你说不明白。”

贾镜收了量天尺,又把龙首玉摘下来扔给了梁布泉,“总之这龙首玉指的地方,应当是错不了。这一趟咱们要走挺长时间,陆路转水路还得在转回陆路,我是从江苏那边过来的,时下这光景安身立命都是风险,你们兜里有钱吗?”

一听贾镜说起了钱,杜老四的眼珠子又亮了:“啥意思?你这是问路费啊,还是合作费啊?咋张口就要上钱了呢?咋的?不给钱你就不跟我们走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贾镜理了理散落在额头前面的碎发,悠悠道,“现在兹要是过关,那些个守卡的就要好处打点,而且少了还不行,一个人少说得交上去十块现大洋,咱们从东北到江西……这中间大大小小的城镇村屯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个,兜里的大洋不够,恐怕咱们还没等到了南昌,就得让那些个守卡的给逮起来!”

“啥玩意?十个现大洋?我去他奶奶个祖宗!”

杜老四一听着打点的费用高成这样,立马就吹胡子瞪眼地骂开了,“老子出外劫个窑才他娘的收多少钱,十块现大洋?还他娘的一个人十块?他他娘的这不跟明抢一样吗?再一个,老子交不起钱老子走就完了,他凭啥抓我?老子犯他娘的什么事了,没钱也他娘的要给抓起来?”

“古时候有句话,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贾镜倒是站下了,点了点腰包里的细软,嘀咕道,“我这兜里还有不到二十块现大洋,就连我自己要咋去到南昌都是个问题……你们要是也没带够钱的话……恐怕咱们这一趟就得从长计议了。”

“从长计议?为啥要从长计议?”

梁布泉在旁边一直都是抻着耳朵听,不知道在心里面做什么打算,这会听说贾镜要放弃去找梁子,才算是开了金口,“原定计划不能变,你不着急,我们可着急。二十八道仙煞的局要是解不了,我们爷几个恐怕谁都看不见来年的太阳。”

“按照原计划不变?你说得倒是轻巧……”

贾镜冷哼了一声,盯着梁布泉的眼睛冷冷道,“你有钱吗?”

谁料梁布泉是想都不想,嘎巴溜脆地回了两个字:“没有!”

“哎梁老弟,不对啊!我记着出绺子的时候你不还那这块赤阳金吗?再一个,当初绺子里头闹丢孩子事的时候,你不是还从我干娘那块捡了点金豆子吗?你咋能说你没钱呢?”

“啊——你说的这个钱,我是有的。”

梁布泉倒是也不含糊,摸了摸跨兜里鼓鼓囊囊的地方,“这里头的金子,多了不敢说,在京城里头买下两三个酒楼应该很轻松了。可是……像贾姑娘说的那个,什么打点卡点的钱,咱是真的没有。不单没有,就是咱有,咱也一个子都不掏!”

“你不掏还怎么过卡?我刚才说了这么多,你是压根连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是吗?”

梁布泉挑了挑嘴角:“也不算是,咱花点大洋,租个马车包个船,这钱我出了,剩下的事……到了卡口的时候交给我。老子让他们明着抢……到时候让他们哭都找不着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