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列位可注意,梁布泉他们几个是先听着了马士图的喊声,随后才见着这小子抱着个黄皮子出来。
有人说了,这有啥值得注意的呢?
您想啊,如果是您看见自己的好朋友即将遭遇危险,您是先伸手帮忙,还是先喊一嗓子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猜啊,十有八九有人会说,离着近的情况下肯定是先动手,离着远了我实在不行再喊一嗓子。
问题就出现在这。
马士图他是先喊了一声,叫梁布泉几个人小心。赶等这几个人回过头来的时候,才看见他抱着个黄皮子从灌木丛里头窜了出来。按说这小子虽然看上去跟杜老四一样,也是傻乎乎的,可这种情况下,只能证明他跟那黄皮子离着不远,而梁布泉几人,却恰好和他们有一定的距离。
换句话说,这黄皮子理应是先去咬马士图,在翻过头过来去咬他们几个,这姓马的在这喊些个什么呢?
当然了,心里头虽然画魂,可马士图毕竟曾是他们绺子里的弟兄,如今还是救人为上。这梁布泉抄起腰上的短刀匕首就要上去帮忙,可谁料这黄皮子冲着众人一通龇牙,竟然怪叫了一声,先行钻进了老林子的暗处当中。
这马士图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地就爬起来,梁布泉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圈,发现这家伙的浑身上下,竟然只有脚后跟受了些皮外伤。
没听说过黄皮子搞偷袭,让人撞破了以后,最终去咬那人的脚后跟的。眼前的所有证据,无一例外地指向了黄皮子的偷袭目标是马士图,而并非是梁布泉一行。然而这姓马的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这葫芦里头到底买的是什么药?
今时的梁布泉不必往常,毕竟是经历过佛顶珠上的一通死劫,他如今即便是肚子里头揣着怀疑,也不敢贸然把这些个“不正常”的毛病给捅破了。他梁布泉没钱没势,两袖清风,能被人惦记上的,无非是那一块搬山令的碎片,再加上寻山探岭的龙首玉。然而这搬山令现在已经被他给嵌在了鹰嘴匕首里头,放眼整个神州华夏,能用得明白这柄匕首的,只剩下两个人。
赵友忠现在被二十八道仙煞给祸害成了个废人,刀在他梁布泉手里,也只有他梁布泉能破了这仙梁的局。至于这古里古怪的马士图,究竟是个什么毛病,现在他倒也是乐得静观其变。
杜老四心眼子实,自然没有梁布泉那些个花花肠子,这会已经是把马士图从地上给扯了起来:“哎呀我说马老弟啊,你这是咋的了?你不是应该跟着张大帅……”
担心被贾镜给听出来里头的猫腻,梁布泉赶紧在旁边撒着话地咳嗽。
杜老四是心有会意,赶紧往边上辙:“不是应该跟着张大帅……哥,我张老弟去他家找工作去吗?这咋还连你也跑到林子里来了呢?”
马士图也是个心有内秀的主,一看见在旁边抱个膀子站着的姑娘,眼珠子一转,赶紧干咳了两声附和道:“哎呀,杜老哥……我这不是放心不下你们吗?野狼钻进了狗窝里头,老狼叫了,意思说他的崽子腿脚不好,怕给些个老猎户杀了吃肉,鸡撵鹅飞王八翻盖,蛇出来了,想要找点泥鳅吃。”
他这后半句说得全是些个黑话,意思是作土匪的进了军营处处受限制,心里不舒坦,何况赵友忠也交代了,担心梁布泉本事不到家,希望能有人出面帮衬帮衬,省着再碰见一些个心怀不轨的江湖恶徒,被他们给害了。
至于那“鸡撵鹅飞王八翻盖”的意思则是,娘们孩子在一起太闹听,他的响子还让张洪山给抄走了,所以“蛇”才要往外跑,想要找点泥巴里的东西过过日子。
梁布泉扯了扯嘴角:“你看那老狼,一对寻风还挺不挺实?狼崽子腿瘸这两天接上了,吃不了人,但是也饿不着肚子。有个熊瞎子领着溜呢,山归山水归水,王八还得去河里头游。”
梁布泉先是问了问赵友忠的境况怎么样,随后那意思说自己比常日里又涨了点能耐,更何况有杜老四在旁边跟着呢,让马士图哪来的回哪去。
杜老四也咧个大嘴搭茬道:“山连青山树连着树,老鸹子累了,该回窝歇着了。”
意思说兄弟永远都是兄弟,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绺子现在已经黄了,能找着个好的去处,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吧。
马士图揉着脚踝接着道:“蛇吃泥巴,耗子盗洞,偷油的崽子当不了猫。”
他说老子打小干的就是挖矿的营生,干不了别的,今儿个我是跟定你们了。
梁布泉跟杜老四在旁边急得是直挠头,马士图的确是会点驭兽的本事,然而这伙人转头奔了深山老岭里头不是度假旅游去的,他们的身上还扛着二十八道仙煞呢,更何况通书的那伙王八羔子还对他们虎视眈眈,人要是越多,他们的目标就越大,万一仙梁没等破成,再遇着通书的那伙人,凭他们几瓣烂蒜,恐怕只有个等死的份。
谁料这个光景,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贾镜倒是先开口了:“你们是土匪?”
三个人做地就倒抽了一口冷气:合着我们刚才演了
半天,全他娘的白忙活了,这娘们听得懂黑话!
杜老四拿手指头指了指贾镜,又指了指他自己,期期艾艾地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整话来。梁布泉倒是看得开,朝着贾镜一抱拳,没事人似的笑道:“女侠好耳力,我们……”
他这头的话音未落,一柄铁尺就夹风带雨地照着他的耳朵根子轮了过来:“天杀的土匪,吃你奶奶一尺!”
毕竟先头在佛顶珠上挨了那么多顿揍,没见过狼吃肉,总见过狼撵人吧?梁布泉借着抱拳拱手的当口,顺势就鞠了一躬,刚巧躲开了贾镜的这一下子,抬起头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是拎起了一枚龙首玉佩:“姑娘找的是这个不?”
那柄铁尺在距离那龙首玉佩还差半分的位置堪堪停住,贾镜的面色一喜,伸手就要去拿:“龙首玉怎么在你这?”
练武的跟排阵的实际上都讲究个手眼身法步,梁布泉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出入江湖坑蒙拐骗偷,也讲究个手眼灵活。贾镜的肩膀刚动起来的时候,梁布泉就已经是后退了三尺,又把龙首玉给啜回了兜里:“姑娘既然是同路的人,那咱们也不在这打哑谜了。这龙首玉咱虽然不知道你要它干嘛,但是我们得拿着它救命。如果你愿意呢,就先跟着我们把该找的东西都给找着,我们办完了事,这龙首玉定当是完好无损地双手奉上,你看怎么样?”
“你们要去找仙梁?”
贾镜的眉毛拧成个疙瘩,俏生生的小脸上突然就变得是一片惨白,“你们不单是土匪,还是通书的走狗,对不对!”
“姑娘,这你可就冤枉我们了!”
杜老四大着嗓门喊冤道,“天地良心,要不是因为通书,咱们绺子里的弟兄也不至于死得那么惨,他娘的,老子跟那伙邪门歪道势不两立,咋可能成了他们的人!这块玉疙瘩是赵大先生传给梁老弟的,还有信物为证呢,你看看——”
梁布泉倒是想要拦着,可无奈这傻汉子的手实在太快,说话间,那柄鹰嘴匕首就已经叫他给从腰间拽了出来:“鹰嘴匕首,这是你们挖金一脉的信物吧?我大兄弟也是……”
“赵大先生?老瞎子赵友忠……你们这帮王八蛋,可叫奶奶我好找!”
贾镜见着了鹰嘴匕首,果然恨的是银牙紧咬,论起手里的铁尺就照着他们几人杀了过来,“贾家满门,还有我师父马德武的命,今天奶奶让你们全都还回来!”
一柄铁尺,叫着身材娇小的姑娘给物得是虎虎生风,三个大老爷们让她给逼得节节后退,梁布泉见势刚刚抄起那短刀匕首迎上去招架,可是凡尘俗物在这量天铁尺的挥击之下,竟然只抵挡了两个照面,就该卷刃的地方卷刃,该豁口的地方豁口了。
杜老四急得是连翻怪叫:“我的个妈呀,咱哥几个啥也没干,这娘们咋说疯就疯呢?都他娘的解释多少遍了,咱们不是通书,不是通书!我告诉你啊,你他娘的在这么作妖,老子可要掏枪了!”
马士图也不闲着,不知打哪摸出了那杆黄头烟嘴,一口老烟就猛地灌进了肺里头。梁布泉见状急得只喊:“都他娘的冷静点!老马,你把那烟给老子吐出去,四哥,别他娘的掏枪,自己人不打自己人!”
“自己人?我师父当年遭的罪,你们的师父可是亲眼看着了,有一个替他老人家说话的吗?我们贾家世代行医,做了几辈子悬壶济世的好事,通书那伙畜生杀我全家的时候,你们这群师兄师弟,都他娘的在哪呢!全都是一帮王八羔子,杀人就得偿命,都他娘的给老子死!”
贾镜显然是杀红了眼,梁布泉一边往后退,一边朝着杜老四大喊:“四哥,把刀还给我!这老岭子里头的黄皮子没收拾利索,贾姑娘这他娘的是让黄皮子上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