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家的本家距离奉天府并不远,骑着脚程快一点的马,兴许一个时辰左右就能到地方。照理说,梁布泉傍上了这么个有能耐的大哥,甭说是骑马了,就是坐着小轿车都应当是绰绰有余。可没奈何现在城里头的祸乱还没等平息下来,日本鬼子盯得又紧,张宏山实在也分不出人手来替他们开车。
就这样,张宏山是命人去马厩里挑了两匹最好的战马借给了梁布泉,贾镜这姑娘在张宏山的军账底下也养了一阵子伤,现在身上的毛病基本好利索了,便也嚷嚷着要跟梁布泉一起去。
实际上张宏山挑出来两匹马,本来是想让梁布泉跟杜老四一人一匹的,这下子又蹦出来了个贾镜,就只能是咬着后槽牙叫手下的士兵再去马厩里面牵一匹出来。
梁布泉苦着脸就要上去拦着:“大哥啊,我们俩人带着三匹马出去,这他娘的多麻烦啊……两匹吧啊,我俩去的时候一人一匹,回来的时候,大不了让贾姑娘和我骑一匹马呗?”
梁布泉不在的这段日子,张宏山显然和贾镜相处的不错,也不管那梁布泉说得有没有道理,他是压根也没有搭理梁布泉的意思,扭头宠溺地盯着贾镜乐呵呵道:“大妹子,你看……我大兄弟说得行不?”
贾镜红这个小脸乖巧地点了点头:“成,反正我也不太会骑马……”
“艾玛,你不会骑马啊!那还说啥了!”
张宏山闻言是脸色大变,对着梁布泉又努了努嘴,“我老弟也他娘的不会骑,我这又实在是走不开……”
一听他这么说,梁布泉倒是不高兴了:“不是,大哥你啥意思啊?我干啥不会骑马了?我他娘的再怎么说也在山上当过胡子,我连马都不会骑,我当日是咋在狼口岗子上斗的狼啊我?”
“行行行,你会,你厉害!”
张宏山也懒得和他搭茬,满脸不耐烦地对着他摆了摆手,“自己解马去吧啊,好好照顾好我家妹子,她要是伤着了碰着了,我他娘的唯你是问!”
闲言不表,这贾镜是真的一丁点马上的功夫都没练过,梁布泉就这么牵着一批,骑着一匹,连拖带拽地硬是走了两个多时辰才算到了抚顺。一路无话,梁布泉的肚子里头还憋着气,他也不知是这股无名邪火打哪来的,总之就是觉得肚子里头窝囊,到了地方,就连打听雷府的宅子在哪都没点好言语。
一路上摆臭脸,梁布泉这死德行也得罪了不少人,亏了贾镜人美嘴甜,没费多大力气就问出了雷府的位置。
据当地的老百姓说,以前出马雷家还当真是住在城里头,整个辽宁省的人有点大事小情的就爱往他们这边跑,可是几十年前,不知他们府上是犯了什么邪病,突然就一夜之间搬了个人去楼空,一家子人离了抚顺城,愣是跑到边上的大野地里又盖了个大瓦房,现在那处雷家的旧址还在城里头闲着呢,偶有好事的人赶在晚上,想去雷府里头捞一笔的,可是回回都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您说这人是晕了还是死了?
没晕也没死,全他娘的是掉了魂了。
咱也不知道这雷府里头究竟是得罪了哪一路的鬼王野仙,找看事先生说啊,一水的诊断成魂叫外物给拍下了肩膀头子,在后脚跟上头挂着呢,扶魂起来都在身上挂不住,没个两时三刻就又像是没有骨头似的重新掉在地上。他们雷府呢?接凡是擅闯旧宅让人给拍掉了魂的,他们是一改闭门谢客,那意思说,你们愿意去老宅里头作死,那是你们的事。掉了一个魂还能活着的,那算这些人命大,万一死了,那也是活该他倒霉,谁让这些人他娘的猪油蒙了心,擎等着空手套白狼呢?
梁布泉在旁听得咧嘴直笑,那好心之路的老乡就问他笑啥,您猜他老先生怎么说?
“村头打板要饭的将那民间传说,一个铜字能讲二十段不重样的。就他娘的这种烂大街的故事你也好意思往外掏?真就不是爷爷我埋汰你,随便去奉天府找个小娃娃编出来的故事都比你的好听。”
老乡当时就不乐意了,撸胳膊挽袖子地就要跟他动手:“你他娘的再说一遍?啥玩意叫我编的,这是真金白银确有其事!不信你自己去他老宅里头住一宿!”
梁布泉还是乐:“你们这是不是还有个叫张大胆的?逢人打赌也在那老宅里头睡过一宿觉?结果第二天早上一看……我滴妈,疯了!啊……不是疯了?那就是死了?再不然就是傻了!老宅,死人,撞鬼,练胆,老哥哥,这他娘的编瞎话的惯用桥段都让你给叨咕了个遍。我们也不是来这旅游的,你他娘的编这些个东西干嘛使得啊!咋的,看这姑娘长得水灵,想要套套近乎?我劝你可省省吧,知道这是谁吗?这可是张大帅的妹妹!”
老乡的眼珠子一瞪:“张大帅咋了,张大帅的妹妹又咋了?我是杀人了,我还是放火了?你们问路,老子给你们指路,老子好心好意的,咋的还成老子不是了?”
贾镜赶紧在里头打圆场:“大兄弟,你别听他瞎白话……这人脑子不好使,我跟张大帅可是啥关系都没有,他也没有我这么个妹妹!”
“嗯,对……你说没有就没有……”
梁布泉
挑着眉梢,拿眼角看人,“编故事那个,你说旁的都没有用,老子就是问你,那雷毓芬一家子现在搬到哪去了。你费那些话干啥呀?”
行路人恍然大悟:“啊……你找雷毓芬现在在哪啊!”
梁布泉一咂嘴:“对呗!”
“不知道!”
那人是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转身就走,这中间还不忘给梁布泉补上一句“臭瘸子,大傻叉。”
“你他娘的骂谁呢?有种你再说一个?”
梁布泉拄着拐,是一瘸一拐地就想追上去和人干架。
贾镜一把就扯住了梁布泉的裤腰带:“你怎么回事你,你吃枪药了啊?”
“我咋了,我问路来着……我他娘的敢吃枪药吗?吃了枪药我不得死咯啊!”
梁布泉抱着膀子兀自一个人走在了前头,“咱也没认个好哥哥,咱也没有那个厉害的靠山,咱吃了枪药也得一个人跑肚拉稀,没人疼也没人管啊!”
“你这是哪来的这股子酸劲呢?”
贾镜吃吃地一笑,“你是吃我的醋啊,还是吃张大哥的醋啊?”
“唉呀妈呀,还张大哥……行,你有个张大哥,那你还跟着我干啥?”
梁布泉倒是想走得快点,怎奈何他一手牵着马,一手架着拐,根本就走不快,“我一个瘸子,赶得上你家张大哥那么英勇伟岸,相貌堂堂吗?”
贾镜腿脚没毛病,再加上她领的那匹马兴许也是个公的,见着漂亮姑娘就没了魂,在她的手里头甭提多老实了,三步两步就走到了梁布泉的边上:“你说你,咋跟个小丫头片子似的呢?我跟张大哥没啥!”
“你俩有啥没啥跟老子有啥关系!”
梁布泉气鼓鼓地别着脑袋,嘴里的话说出来倒是气人,可再看他那一瘸一拐的模样又实在是好笑的让人气不起来。
贾镜腾出另一只手,又把他的裤腰带给拎住了:“你给我站下!”
“大帅家妹妹让我站下,那我就得乖乖站下。”
梁布泉滚刀肉似的掐着腰,都不拿正眼看贾镜,“可是贾大小姐,您这光天化日之下拽老头的裤子,影响不太好吧?把我裤子拽掉了,那多折您的面子啊?”
“我和张大哥真就只是朋友,关系再近,那都是朋友的范畴。”
贾镜无奈地叹了口气,“更何况,你不是比我先认识的张大哥吗?他的为人你还不清楚?”
“艾玛,他的为人我可太清楚了。我真他娘的不愧是赵老瞎子的干儿子,我俩他娘的一对瞎子!”
梁布泉冷笑着嘀咕,“都说朋友妻不可欺,我他娘的就是信了他张宏山的邪,还打算着跟他一起对付小鬼子呢,哪成想这王八犊子连这种最基本的做人底线都扞卫不住。奶奶个孙子的,瞎了我的狗眼……啥狗眼呐,我他娘的是王八眼!”
“我看你也像个王八!”
贾镜的脸上这回也挂不住了,狠叨叨地踹了梁布泉一脚,惊得她手里的马都跟着嘶鸣一声,“你能不能像个老爷们似的,在这叨叨咕咕的,哪有点男子汉气概!老娘都说了,张宏山跟我,就是很好的朋友那种,我俩中间啥事没有!”
梁布泉:“啥事没有她认你当哪门子干妹妹?他娘的张大帅的姨太太三十来个,你就说说我这大哥有多骚吧!瞅着你这么个漂亮的妞,他能不动心?”
“废话,他三十多个姨太太,你说他累不累!”
贾镜叉着腰,小脸一红,“他为啥认我当干妹妹,还不是因为……”
“因为啥?”
“你大哥不让我跟外人瞎说……”
“都说了是我大哥,那我还算外人吗?”
梁布泉舔着个老脸跟着屁股问,“到底因为啥啊?”
贾镜的脸更红了:“因为我有药,上了我……谁还给他配药?”
“啊?啊……”
梁布泉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旋即哈哈大笑,“啊!我就说我大哥不能干这么没品的事吗,哈哈哈哈!那行了,跟着我走吧。”
贾镜一皱眉毛:“跟你走?你认识路吗,我就跟你没头苍蝇似的乱逛?”
“啧,啥叫乱逛呢,你忘了老子有啥本事了?”
梁布泉说着话朝着鼻子指了指,“老子早就闻出来他家在哪了,方才跟那行路的人……完全就是下雨天打孩子,我他娘的闲的!沿着这条街一直往南,那他娘的鬼味老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