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
梁布泉一听见山崎忠义说出这话就禁不住大笑了起来,今儿早在张洪山的军账前头,这家伙好像刚刚才要完解释。
他们这些个日本鬼子也真是有趣,分明是自己闯进了别人的家里,翻过头来还颐指气使地朝着主人家要解释?
可毕竟是人在屋檐下,现在四周围都是日本兵,张洪山想要派过来的人手,果然叫山崎忠义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全都给轰回了军营里头。他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了那些个日本人,恐怕还没等找着蟠龙胆呢,就得让他们给枪毙在这山里头。
但话说回来,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对着这群强占了自己土地,害得他们东跑西颠地没个安生之处,梁布泉也实在拿不出那点头哈腰的劲头来。
日本兵乖乖地在梁布泉和山崎忠义的正当间给让出条通路来,梁布泉抱着膀子一脸假笑地就迎到了山崎忠义的面前。这俩人从衣着打扮,再到言谈举止,就活像是两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大公鸡。
梁布泉朝着那日本人挑了挑眉:“不知道山崎先生想要什么样的解释?”
山崎忠义两手撑着登山杖,眯着眼睛看人:“这棵树上的痕迹,是你画的?”
后者点了点头,云淡风轻道:“是!”
山崎忠义的眼神锋利的像把刀子:“你的师父,是个十分擅长使用阵术的男人?”
“阵术?你说布阵吗?”
梁布泉又点了点头,“是!”
山崎忠义狠狠地咬了咬牙:“我们现在被困住了。”
“当然!”
后者接着云淡风轻地环顾四周,“我当然不瞎,我看得出来。”
一杆冷冰冰的枪杆子,瞬间便抵到了他的额头上,通过那枪口传来的震颤,梁布泉可以感觉得到,那个名叫山崎忠义的日本人,正在发抖。
“是不是你们搞的鬼!”
他几乎咆哮着对梁布泉吼道,“利用这些树上的雕刻,利用你在地上安插的树枝,这一切是不是都拜你们所赐!”
“我日你个姥姥的,把枪放下!”
杜老四一见着梁布泉受制于人,立马从腰上掏出了响子,四围的日本兵也几乎是在同时举起了手里的步枪。
“四哥,你先把枪放下。”
梁布泉淡淡地用两根手指头把杜老四的响子按住,随后别过脑袋,仍是一脸微笑地盯着山崎忠义,“咱们满打满算也就两把枪,人家可是带着一票人马呢!要是想弄死咱们,早就给咱打成筛子了,是不?”
他这话表面上是在说给杜老四,实际上却是冲着山崎忠义说的。后者也没多言语,明知道梁布泉还有话说,便有朝着左右的大头兵勾了勾手指,意思让他们凑得近点,一面场面再出现点什么不可控的因素。
当然了,咱说的这不可控的因素,自然指的正是杜老四。
杜老四的枪,很快就被山崎忠义的那伙人给缴了。
梁布泉从始至终都抱着个膀子,眼巴巴地在旁望着,直等到那伙人卸了杜老四的枪,他才又缓缓地地接着道:“山崎先生可能不太清楚这上山下梁的规矩,咱金门一脉的挖金客,确实是有点布阵、解阵的本事,可是话说回来,能动的奇门布阵的活物,可不单单只有我们金门中人。您也知道,这岭子里头树大林密的,难保不会蹦出个什么山精野兽。这些个外物,在奇门方面的造化,可比咱们一群大活人厉害多了。”
他故意在“活物”和“外物”两个词上加重了语气,明显是想告诉那伙日本人,这岭子里头表面看上去,只有他们几个活人,但实际上,说不准在暗处还藏着多少只看不见的怪物呢。
更何况,早先他们日本人派兵上山找蟠龙胆,也同样是看着他们活着上山,却没一个见着他们活着下山的,那时候梁布泉跟杜老四,可不在他们的队伍里头。
“咱先前已经把话给说明白了,深山老林子里头,就是老猎户跟木把头都不敢随随便便地往里头闯,我在地上插树枝子也好,还是在大树上头做记号也罢,无非是想给咱们留一条后路,面的到时候想要下山了,却连条活路都找不见。你们要是觉着老子在这里头给你们使绊子的话,大不了这记号老子不做就完了。”
梁布泉说着话,又把自己的衣角给掀起来了,那上头赫然挂着把二十响的德国造,还有一个小臂粗细的二踢脚,“你们要是担心咱哥几个耍坏心眼,喏,把这响子也给拿走吧,老子挂着它还嫌沉呢!觉着哥几个给你们拖后腿了,那大不了就在这把我们给崩咯,只是你们开枪之前可得想好咯。上山容易下山难,咱现在遇着的事,可不是他娘的鬼打墙这么简单。没了哥几个给你们带路,下不下的去这大青山,你们就自求多福吧!”
山崎忠义当然不能随便就把梁布泉给崩了,抛开这小子方才说的那些是真是假,万一梁布泉在这山里头有个三长两短,下了大青山,但是张洪山那头他们就没法交代。这帮民国军阀是一个比一个野蛮不讲理,你表面看上去,他们对日本的态度恭敬谦和,可每个人心里头都装着自
己的算计。中国有句老话,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如果就因为个蟠龙胆,而把张大帅给得罪了,日后日本占领东三省的算盘,可就打不响了。
山崎忠义的眼珠子一转,倒也没接着梁布泉的话往下说,反倒是抬手搭到了那杆德国造边上的二踢脚上头:“这是什么?”
梁布泉噗嗤一声笑了:“炮仗,你小的时候没玩过?”
“炮仗?”
山崎忠义略一皱眉,“上山找宝藏,还需要带着炮仗?”
“这您就有所不知了,咱的炮仗可不是普通炮仗,在里头加了祖传的药面子呢!”
横竖那伙日本人都不知道这二踢脚是干嘛的,梁布泉干脆就闭着眼睛胡编乱造,“抬宝有抬宝的规矩,古来有宝必有妖,抬出宝贝以后,那守宝的妖邪没准就要出来了,这时候把咱要上的炮仗给点着了,一来可以震山避兽,二来还可以祭祀山神,意思说咱们捞着了宝贝,感谢山神老爷开恩……你要是害怕咱拿着炮仗炸人,大不了把这东西也送给你算了,你要不要?”
山崎忠义的眼神是一阵闪动,随即又朝着身边的大头兵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心领神会地缴了梁布泉的二踢脚和德国造。且等那大头兵把手搭到梁布泉的鹰嘴匕首上,后者才是真的有了反应:“这个你们可不能拿走……”
山崎忠义的眼睛一亮:“怎么?一把刀子而已,难不成……”
“那倒也不是。”
梁布泉鬼鬼祟祟地勾了下嘴角,“这是咱吃饭的家伙事,你们把这刀拿去,也无非是切个水果,切块肉,但是这匕首落到了老子手里头,却是个断山脉,切阵眼的好宝贝。更别说咱这宝贝滴过血,认过主,旁人要是把他给捏在了手里,那叫着足断足,着手断手。”
强盗最喜欢的是啥?
巧了,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宝贝。
且不论梁布泉方才神神叨叨地说了那一大通,能不能获取这伙日本人的信任,就说有一百箱黄金摆在寻常人的面前,即便有人跟他打过招呼,说这黄金拿到手里就得死于非命,他就真的能够不动心吗?
那日本大头兵一来听不明白梁布泉说的是啥,二来看着梁布泉的反应也知道这鹰嘴匕首绝对是个好宝贝,抬手一把就给那匕首摘了下去。
山崎忠义在旁也没拦着,拄着那根手掌是似笑非笑地盯着梁布泉。可杜老四这会的心里头早就乐开了花,为啥这么说呢?您别忘了,先前在梁布泉爷俩被佛顶珠抓走的时候,也曾有人想要抢走这柄鹰嘴匕首。
可先前赵友忠在这匕首上头留着缓,没跟冯三爷下过死手。这回抢刀的可是个日本人,而且梁布泉这小子看上去忠厚老实,他那心肠可要比赵友忠狠毒多了。
果真是照着杜老四的话去了。
这尖刀才刚刚叫那日本大头兵给握在手里头,就听“吱扭”一声轻响,紧跟着遍是噼里啪啦地碎骨断肉之声,那大头兵甚至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剧痛,五根手指连带着那柄鹰嘴匕首,便次第地掉在了地上。这还不算完,在那日本大头兵的惨叫之中,又是“吱扭”一声轻响,那柄鹰嘴匕首竟像是个活物一样,凌空一跳,端端正正地又重新挂到了梁布泉的腰上。
梁布泉是从始至终都没动过一根手指头,那伙日本兵立刻就给看傻了,痴痴地盯着梁布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怪物,而那个被削掉了十根手指的大头兵,在暴怒之下竟还掏出了腰上的响子,想给梁布泉来上一枪。
后者气定神闲地把手给按在了刀把上头,断肢的大头兵被吓得一愣,张口便骂:“你是我爷爷!”
“啊?”
梁布泉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啥?”
“八嘎牙路!你是我爷爷!”
那大头兵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倒不像是认祖归宗应有的表情,“你是我爷爷,你是我爷爷!手指,你,疼!死啦死啦地!”
“哎,好大孙……知道你疼……”
梁布泉哑然失笑,寻思这家伙是在哪学的汉语,人家发火骂娘,他这发火到处认爷爷?
山崎忠义这会正和那个红衣客交换过了一下眼神,旋即一脸嫌弃地把那大头兵给拽到了一旁,拿日语叽里呱啦地对着他就是一顿咆哮。
梁布泉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啥,但不用猜也能知道,大体就是丢人现眼啊,或者不要到处认爷爷之类的话。
“梁先生,既然我们是合作关系,所以也希望您能展现出和我们对等的诚意。”
这家伙的脸皮倒也真是够厚,见着了梁布泉手上的本事,一改方才的趾高气昂,立马就换了副嘴脸,满面堆笑地念叨道,“山里面的事宜,我们都不大了解。可是我们大日本帝国既然已经拿出士兵来保护各位的安全了,也请您想想办法,帮我们走出现在的险境吧!”
保护?
你们就这么拿枪指着脑袋来保护我们吗?
梁布泉也懒得和他们计较,刚要张口,却又有个日本兵打后头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伏在山崎忠义的耳朵边上切切低语了一大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