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邹静云浮想联翩之际,一名老者上前询问。
“那这分田地的政策,到底是个什么章程?”
“总不可能让我们白白得到这些土地,却什么也不用付出吧。”
老人有着更丰富的经历,自然比年轻人更有智慧。
天上不会掉馅饼,这是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
邹静云点了点头。
“不错,想要得到这些土地,的确要付出一点代价。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凡天下无主的土地,都属于朝廷。”
“我南郡荒地虽多,可每一寸土地都归朝廷所有,即便殿下也不能随意赠予他人。”
“所以殿下打算将这些土地以极低的价格出租给南郡的百姓,头三年开荒,一分租子也不要。”
“开荒完成之后,这些土地每年只需缴纳年收成的一成作为租子即可。”
听到邹静云这话,在场的人全都吃了一惊。
“天哪,只要一成收入作为租子,郡守大人是要赈济我等吗。”
“我家乡最仁慈的地主,也会收取四成的收入作为地租。”
“若能多租几亩地,等开荒完成,恐怕咱的饭碗里也能装上白面馒头了。”
租佃制作为一种基本的土地制度,在晋国广泛存在。
可不论天南地北,都从未见到赵鼎这样低廉的地租,也难怪人们如此惊讶了。
见到这副场景,邹静云脸上浮现笑意。
看来今日这事能成。
就在他想趁热打铁之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走了过来。
“老朽吴烛材,是圣崇五年的秀才,吃过的盐比你们吃过的饭还多。”
“你们不要被低廉的地租给诱惑住了,问题的关键不是地租,而是这些土地开荒后,还能不能由我们租种下去。”
“而日后郡守大人缺钱了,这一成的租子又是否会更改。”
“即便这位邹大人今天能给我们保证,可你又拿什么保证将来不会变呢?
吴烛材问的好,这也是赵鼎绞尽脑汁才解决的问题。
邹静云担心老人家摔倒,上前搀扶一把。
“我家殿下早已想好了对策,今日分地,正式定为功田制。”
“所谓功田,便是将土地奖赏给有功将士,增加他们的收入,供他们生活。”
“但这份功田并不直接交给将士们,而是作为一份固定收入,每年交到他们手上。功田收入的具体分配是五五开,五成地租交给殿下,五成地租交给那些有功将士。”
从楚国回来后,关于军队建设,赵鼎想过很多。
想要激励一只军队作战,荣誉是最好的兴奋剂,可无论如何也少不了物质上的奖励。
毕竟你总不能让将士们的妻儿老小忍饥挨饿、缺吃少穿,否则将士们怎么能放心打仗呢?
但赵鼎目前手中的银子几乎都花出去了,留在手中的也计划好了用处,暂时没有更多银钱来作为物质奖励。
于是赵鼎只好把主意打到南郡的土地上。
作为一个穿越者,赵鼎深知土地兼并带来的祸患,也明白封赏过于优厚会打击将士们作战的积极性。
所以他并未简单地制定一个分田标准,而是通过精心谋划,推出了功田制度。
对有功将士奖赏土地,但他们只拥有这片土地的收益权,也就是每年五成租子。
而这片土地实际上归于租赁土地的百姓,开荒、耕种也由他们负责。
这项制度一旦实施,南郡的大片荒地就会被利用起来,贫穷的百姓们有了赖以为生的土地,生活上的困难得以解决,也就不再会背井离乡成为流民。
广泛分田,还能激励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刺激他们生育子女、豢养牛羊,将更多土地有效利用,加速当地经济发展。
而三军将士的利益也会和这片土地进行一定程度的捆绑。
若有朝一日,外敌来犯南郡。
不需要赵鼎做任何的战争动员,他们就会自发披挂铠甲,手持武器,上阵杀敌。
在邹静云看来,功田制的出台是一举两得的善政。
既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愈演愈烈的土地兼并,也笼络了三军将士的心。
从此之后,谁反对赵鼎,就等于要夺走三军将士全家赖以生存的饭碗。
邹静云深入浅出地讲解了赵鼎的功田制,众人听了个大概,立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但他们不是为这项制度所具备的历史意义而欢呼,而是为了那堪称做慈善的一成租子。
百姓们就是这样,他们朴素的价值观只知道谁对自己好,谁便是值得拥护的人。
吴烛材老人心里仿佛有把火在烧,只想早点分到土地。
“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分地呢?”
邹静云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诸位勿虑,既然殿下开了金口,这功田制就一定会推行下
去。”
“等我统计清楚沈丘县的无主荒地后,就会按人头分田地。”
按人头分田地,虽然过于平均主义,却是最可行的方案。
赵鼎手下没有足够多的人才,只要识字就能做一书吏,即便是这样的人,赵鼎手下也不过三百。
所以他没有能力,更没有这个精力去甄别地主,只好按照人头分地了。
反正那些地主本身就拥有极多的土地,按人头分到的一两亩并不会加剧土地兼并。
一旦功田制大范围实施,各乡地主甚至有可能遭遇土地抛荒,无人租种的尴尬境遇。
转身回到县衙,大门刚一关上,沈丘县令便迫不及待地说出自己的心声。
“邹大人,好好的土地租给泥腿子们,岂不是糟蹋了。”
“我们只要比地主少收一成的租子,那群贱民就会心甘情愿地为我们开荒种田了。”
沈丘县令很眼热这笔财富,历任县令之所以没有做出这样的举动,是因为头顶没靠山,心中没胆子。
如今有郑王殿下这座大树,自己若是不趁机捞几笔,岂不是白当一回县令了。
邹静云冷着脸,挥了挥右手。
一名骑兵上前,二话不说便将沈丘县令踹翻在地,把他疼得哀嚎不止。
沈丘县令倒在地上的同时,耳边传来邹静云冷冰冰的声音。
“我邹静云讨厌蠢人,更讨厌不知分寸,又碍事的蠢货。”
“我会请殿下罢免了你的官职,从今天开始,你就不是沈丘县令了。”
当沈丘县令被扔进柴房昏迷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邹大人做事真是痛快,这样的狗官就该扒了他的官袍,让他知道什么叫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