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起身还礼,道:“原来是及时雨宋公明哥哥,小弟清河县武松,久仰哥哥大名,今日相见,实在三生有幸。”
依照江湖礼节,武松年纪小些,此时应行跪拜“顿首”礼,所谓顿首,需双膝跪地,头触地即起,是地位相等或平辈相交的普通礼节,十分常见。
但武松不愿拜,他可以拜王进,拜林冲,拜鲁智深,却唯独不愿拜宋江。自己要夺他天魁星气运,就要在气势上压他一头,哪怕被人说失礼,也不能让。
宋江听了“武松”二字不禁面露惊喜之色,双掌连拍几下,大声道:“诸位,昨日茶楼里讲书说的是哪个?”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道:“说的是清河县武二郎独退山贼,又在馆陶县杀贼救人的故事。”
宋江拉住武松的手举了起来,呵呵大笑道:“说书人口中的神人,今日亲眼见到了,我只当是他胡编的,见了武二郎才知,这般铁打的身躯,有什么做不到的?”
的确,宋时男子的平均身高也就一米六五左右,只要武松不站在杜迁、宋万两个傻大个身边,到哪儿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众人一同赞叹,武松拱手为谢,又举起茶杯与众人共饮一碗,才邀宋江同坐。
山东郓城的说书人居然会讲自己的事迹,这真让武松意外,他想起周侗离开清河时说的那句“此去南方,为二郎宣扬名声……”心中不禁一暖,这件事,一定是老师周侗做的。
“早就听说山东郓城有个及时雨宋公明,为人仗义疏财,能济人贫苦,周人之急,扶人之困,实不相瞒,武二来郓城,就是想拜识哥哥,不想竟在这里偶遇!”武松为宋江倒了一碗碧螺春,道,“武二是个粗人,喝茶也只爱大碗解渴,哥哥勿怪。”
宋江哈哈大笑:“兄弟果然是性情中人,你我相见,还喝什么茶水,自然要吃酒去!”
“好!那便吃酒去!”二人立刻起身,武松见宋江伸手入怀,自然是要结了茶水钱,他早有防备,抢先丢一锭大银在桌上,发出“咣当”一声响。
宋江一看,这锭大银足有十两,惊道:“兄弟,哪里用得着这么多?”
武松道:“要得要得,既见哥哥,武松心中欢喜万分,哪还在乎些许银钱。”
武松就是故意的,他太了解宋江的手段了,见了好汉便送钱,这就是他的扬名之道。既然你喜欢花钱,我偏偏让你花不出去!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许多好汉都受过宋江恩惠,因此对他死心塌地,李逵就是最典型的一个。
《水浒传》中,武松与宋江初识时,也曾蒙受宋江的许多照顾,因此结拜成异姓兄弟。可谓“柴进摇橹一整年,武松不谢反埋怨,斗米恩、升米仇,宋江搭上顺风船”。
现在武松可不是那个走投无路的穷小子了,论名声或许不及宋江,也算是冉冉上升的一颗江湖新星;论钱财,虽不敢说取之不尽,应付社交场合是绰绰有余;论心智,若还斗不过宋江,《水浒传》就白读了……
宋江被武松这一锭大银砸晕了,怎么,清河县做都头油水这么多吗?
这时,茶楼主人得知清河县武松到此,赶紧过来打招呼,说什么也不收武松茶钱,武松无奈,只得收了回来,心里颇为郁闷。
唉,山东人好客,诚不我欺也。
出了茶楼,宋江问道:“兄弟到此有公干?”
武松道:“并无公干,听闻山东有两个了不起的豪杰,武松特来拜会。”
“是哪两个?”
“一个自然是哥哥你,另一个是东溪村的保正晁盖,人称托塔天王的便是。”
宋江大笑:“晁保正是我生死兄弟,你既想见他,咱们这便同去!”
武松大喜,从茶楼下牵了马,宋江道:“兄弟且等我片刻,我去县衙借匹马来。”
趁着宋江去取马,武松在路旁店铺中买了些茶点肉脯,初次登门,总不好空着手。
片刻后宋江回来,二人骑马直奔东溪村,不过半个时辰,便到了晁保正庄上。
晁盖正在后院葡萄园午睡,听庄客说宋押司来此,披件褂子便起了身,穿过前院,见宋江和一条彪形大汉坐在前厅看茶。
武松见了晁盖,纳头便拜,呼道:“晁天王哥哥在上,小弟清河县武松,久仰晁保正威名,特来拜识。”
晁盖一怔,忙拜倒还礼:“兄弟便是清河武松?我早听说兄弟雄武威猛,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宋江看着二人在地上相互吹捧,心里有些纳闷,武松和晁盖也是初次相见,为何待他要亲近许多呢?
叙礼完毕,晁盖命庄客准备酒食,邀二人到后院葡萄架下乘凉,又叫过一个庄客道:“去请吴学究,就说有贵客在我庄上,邀他来相识。”
武松适时道:“吴学究,可是人称智多星的加亮先生?”
宋江道:“我住在郓城,都不认识吴学究,兄弟在河北却知道,真是奇了。”
晁盖也道:“吴学究极少在外走动,名声不显,二郎是在哪里听说的?”
武松起身告罪,道:“实不相瞒,兄弟如
今已不在河北了。”
“兄弟家搬到山东了?”晁盖喜道,“既如此,日后常来饮酒,那可方便许多。”
“也差不多,兄弟前些日子做了几件捅破天的大事,清河是不敢住了,再过些日子,各州各县必定张榜通缉,因此来这里躲一躲。”武松轻描淡写道。
晁盖和宋江对视一眼,道:“兄弟但说无妨,我这庄院中也住过些盗取库银的贼人、杀人越货的路匪。”
武松道:“在下有个师兄在东京做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唤作林冲。高俅太尉的干儿子色胆包天,调戏我林家嫂嫂,被我撞见一刀杀了,便带着师兄全家逃出东京。后来听闻大名府梁中书要送十万贯生辰纲给蔡太师,我便与师兄、华阴县史大郎、鼓上蚤时迁将生辰纲劫了,又夺了二龙山送与林师兄徒弟,唤作操刀鬼曹正的便是。”
武松说完这番话,宋江的脸色已有些变化,晁盖却越听越是兴奋,催促道:“好痛快!后来怎样?”
“我等都是有家眷之人,做了这几桩事,唯恐官府追查,只能寻个山头避难。听闻此地梁山泊地势险要,有八百里水面环绕,便带着生辰纲来投梁山。不想大头领王伦是个贪财忘义之人,想独占生辰纲,还要杀死我兄弟三个。无奈之下,我只得动手杀了王伦,占了山寨。”
宋江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干,喝了口茶,问道:“二郎,如此说来,你已成了梁山泊的大头领?”
武松笑道:“没有什么大头领,兄弟因义气相聚,大家都是一样,还分什么高下?”
晁盖抚掌大笑:“说得好!能与武二郎相交,晁盖实在高攀了,取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