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万籁俱静,一品军侯府更是格外的安静。
白老夫人在落锦院守了白锦书大半日,白韶容跟白二娘实在怕她的身子出问题,这才搀扶着她回卧房休息。
现在军侯府对外闭门不出,也不见客,可并不意味着军侯府内没有事情。
白秉嗣等人的尸体以及那么多口棺椁内的尸体都需要处理。
灵堂。
幽幽烛火下,白韶容跪在八口棺椁前,视线看向最前面的那口棺椁,眼泪不自觉的落了下来。
“大哥。”
白韶容唇瓣抖动,双眼猩红。
白日里不哭,是因为现在的军侯府不能再乱了,她身为大姐,更应该担负起职责,不能什么都让娇娇来承担。
可现在,夜半人深之际,她看着装有白家人的棺椁,再也忍不住了。
“大哥,二哥,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母亲跟大嫂她们,也一定会重新振兴军侯府的门楣,然后,给你们报仇。”
白韶容眼中除了悲痛外,还有滔天的恨意。
白家人因何丧命,白家人最清楚,那都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无才无德,又没有能纳忠臣良将胸怀的人造成的!
终有一日,她要让害了白家的人得到应有的下场!
“唰!”
忽的,一道黑影从窗户外闪过。
白韶容猛的扭头,身子若
一道闪电一样窜了出去。
可在看见那抹背影后,她却震在了原地,瞳孔骤然一缩。
那抹背影,太熟悉了,从小被她带大的孩子,她怎么会认不出来呢。
可是飞捷他不是早就战死在春门关了么。
白韶容久久的失神,甚至觉得是因为自己在灵堂跪了太久而出现了幻觉。
“大姐,你怎么了。”
身侧,白三娘的声音传来,她走到白韶容跟前,见白韶容眼眶内还遍布着泪水,唇瓣抿紧,没再开口说话。
幽幽凉风吹着,落锦院,翠果刚从卧房内出来,手上还端着热了一遍又一遍的粥。
“你们好好守着姑娘。”
卧房门口还有两个小丫鬟。
小丫鬟应了一声,翠果这才朝着厨房走了过去。
可翠果刚走,那两个小丫鬟便倒在了地上。
一抹黑影悄无声息又轻车熟路的躲过落锦院的机关,伸手就要推开卧房的门。
忽的,又是一抹人影飞快的朝着他面上的黑巾抓了过来。
“你是什么人。”
谢允眼中全是骇人的杀意,五指撑开,汹涌的内力朝着白飞捷打了过去。
白飞捷大惊,纵身躲开,谢允纵身拦在卧房门口,死死的盯着白飞捷,眼底全是骇人的杀意。
谁若是敢动白锦书,他都会将对方粉身碎骨。
“哪里
走。”
白飞捷见谢允浑身气流窜动,转身就走。
军侯府什么时候来了这样的高手。
这内功,只怕与大伯不相上下!
不,就算是大伯,也未必能与他抗衡。
“咳咳咳。”
谢允见白飞捷想跑,立马就要追上去,可卧房内传来一阵咳嗽声,谢允的身子一僵,立马推开门走了进去。
“噗嗤。”
谢允更走到卧房内,便看见白锦书从床榻上滚了下来,猛的咳出一口鲜血。
“娇娇!”
一声娇娇脱口而出,谢允一个闪身赶忙抱起白锦书,想将她放到床榻上。
“不要,哥哥,不要死,是锦书没用,是锦书没有,也是锦书该死。”
白锦书死死的揪住谢允的衣袍,干涸的唇瓣微微蠕动。
她缩成一团,就像是一个小可怜。
平日里那张明艳的小脸此时也苍白的过分,就好似十五年前,谢允看见白瑶烟最后一面!
谢允的手微微颤抖,修长的指不知怎么的,居然凑到白锦书鼻息下,在感觉到白锦书还有气息时,谢允身子抖动的幅度这才小了些。
“娇娇乖,我抱你躺到床榻上好么。”谢允用了这辈子他最温柔的声音对着白锦书低低的说着。
“不要,是锦书该死,大舅舅,是锦书该死,锦书好恨,锦书好恨!”
白锦书闭着眼睛,小手死死的揪着谢允的衣袍,眼泪顺着眼尾落下,流了谢允满身。
谢允几乎不敢碰白锦书,因为她身上大.大小小缠的都是纱布,咕咕血迹不断从她身上流出,染红了谢允的衣袍。
谢允的手摸在白锦书的小脸上,眼眶猩红,缓缓拍了拍白锦书的肩膀,低声轻哄:
“娇娇乖,无论你想杀谁,我都会帮你办到的,你乖,莫要多想,一定要,好好活着。”
只有活着,他才能好好弥补,或许他一辈子都弥补不了这么多年来的不闻不问。
也弥补不了当初在皇宫他竟然想杀了白锦书!
“阿娘,阿娘,我好想你,我好想你,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白锦书呜呜咽咽的哭着,只有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才会哭出声,才会像一般的女儿郎一样展现出脆弱的一面。
“我在,我在。”
抱着白锦书的手不断收紧,谢允的嗓音低醇浓厚,就像是一杯红酒。
跳跃的烛光打在他的侧脸上,衬出他一张温柔的面孔。
“好好睡一觉吧,睡醒了就好了,本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绝对不会!”
谢允手臂用力,将白锦书抱了起来放在床榻上。
给白锦书盖好被子,谢允站在床榻边,盯着白锦书久久的没移开视线
。
良久,他低低的宠溺一笑,从衣襟前拿出一枚丹药,塞进了白锦书的唇中。
看了一眼时间,谢允不能再留在卧房内,一个闪身出了卧房。
可在刚出卧房的一瞬间,谢允的视线就看向了站在院子中央,穿着一身玄色锦袍的人影上。
“赣西侯,这是何意?”
贺时年冷着一张脸,视线盯在赣西侯穿着的衣服上。
谢允假扮陶垒已久,跟在赈.灾队伍中与赵六等人日日相处,身上穿的也都是一些粗布麻衣。
赣西侯谢允有大才,他假扮成什么人就没有人能认出来。
若非是今夜他闯入白锦书的卧房,贺时年还不敢相信陶垒就是谢允。
不过看他的样子,不仅对白锦书没有任何害心,反而是……
反而是透着一股慈爱。
贺时年攥紧了手,谢允冷冷的撇了他一眼,面色淡淡:
“现在你不应该出现在军侯府,难道你想让天元帝疑心五大将么,快些走吧,她没事,若在不走,皇室暗卫就要过来了。”
谢允的身影消失的很快,贺时年甚至都还没看见他是如何走的,他就消失了。
贺时年心中震惊,看着已经熄灭了烛火的卧房,咬了咬牙,足间一点,消失了。
而在他们走后,卧房内的白锦书却猛的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