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图画,没能画出李启的神韵来,但却画出了一片浑沌之中,漠然的双眼。
这就是……泠潇眼中的李启。
她实在是捉摸不出李启的神韵,不知道该如何画出对方的脸以及身姿。
但是,观察了这么久,李启的眼神是对她影响最深刻的。
宛若……苍天一般的眼神。
而真正的李启,则看着这幅画,微笑一下:“虽然没脸,不过画的挺不错的。”
语罢,他看了一眼这幅画。
画中那虚影混沌之中的眼神,突然变得炯炯有神了起来——
就好像,李启自己睁开了眼睛一般。
接着李启伸手,将画卷递给泠潇:“你为我画像,那此物就当做你的酬劳吧,你和其他人有些不一样……我猜应该是你真的喜欢绘画。”
真的喜欢,便会催生出真正的热情。
不是被生存所逼迫,不是被环境所催促,也不是其他人压着做,而是,完全的热爱,出乎本心的追求。
她的动力不来源于外界,而是来源于内心。
很多人修行也好,学习也罢,想的是“学好了可以挣钱”,“父母觉得我学这个很好”,“现在学这个就业轻松。”
这样的心态并没有什么不对,毕竟生存是最优先考虑的选项,但这样的学习,对自己来说是一种压力。
所有的‘压力才是动力’的愚蠢说辞,其本质都是强行推着走,压力确实是动力,但其本质依然是压力,只要是压力,那前进的动力就是来自外界的。
一旦外界环境变了,比如没有生存压力了,那还有动力去磨练自己的技艺吗?还是抱着现在已有的成绩继续混吃等死呢?
靠外界给予的动力,那是走不远的,除非有人刻意的让压力不断持续,有些严师高徒之中的‘严师’就是擅长不断给予压力而又不让人崩溃。
所以,想要走的长远,动力不能来自外界,必须是出自自己的本心。
眼前的泠潇,出身上层的她没有生存压力,又因为是真正热爱绘画,所以不断精研至此,不知不觉间,已经完成了这种“动力来自内心”的过程了。
因此,李启选择将这幅画留在这里。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幅画,有可能成为泠潇的道基,所以就留在这里吧。
“前辈……你要走了吗?”泠潇看见李启的模样,忍不住猜测道。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她观测李启如此细心的情况下,已经能够隐隐约约感觉到这位神秘的通天境的某些想法了。
“是,看的够多了,我要去其他地方看看了,而且……我也有一点关于我的目的地的猜想,算是收获颇丰吧。”李启只是笑笑。
泠潇默然无语,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的退到一边,再度仔细观察着李启的每一丝神情,就好像要给李启再画一幅像似的。
李启好像是没看见一样,也有可能是觉得无所谓,就这么在原地等着。
两天之后,宴会之中的三千人,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其他人都在惨烈厮杀之中死去了。
明明大家商量好,一个人拿一点就能安然无恙,却非要拼命厮杀。
毫无意义,为了竞争而竞争。
而在外面的流水席,则已经形成了一套出乎预料的机制,他们制定了规则,实现了‘分享’,从而制止了其他暴力事件的发生。
这两件事,都是仙天之中发生的。
从中,李启可以窥见一点点那来自仙天上层的意图。
他心里已经有了猜想,但还需要一点点线索来证实。
等到宴会结束,李启挥手,将剩下来的活人从自己内天地之中放出来。
他们拿的盆满钵满,浑身上下的都是李启内天的精纯之气。
不过,对李启而言,这只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真正值钱的五品道韵,他们一个都没拿到手,显然,他们并没有摘取道韵的能力。
他们出来之后,浑身浴血,想要对李启行礼。
李启半个字都没多说,只是摇头,随即离开了这里。
凭空消失,毫无留恋,就好像他当初凭空出现一样。
只是,他离开之后没多久,下层吃饱之后,依然开始了厮杀,这时候他们才发现……根本没有人管。
泠潇目送李启离开,然后将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画,然后释然一笑,将画撕成粉碎。
她不知道什么叫‘道基’,但是她觉得没必要再留着这个东西了。
画中之物,不在画中,而在心中,留着也是无用。
有人曾胸有成竹,所以不必看竹也能画竹,如今,她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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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李启那边,他前往了其他城市。
如此缓慢的,静静的,他已经在真世游荡了一百多年。
这一百多年的时间,他观察了超过两百座城市,一千个聚落,以及各种各样的仙天奇观景象。
拜访过其他的通天境,局部操纵过当地的社会发展。
他来到仙天已经快要接近一千年了,这一千年里,他经历的种种事态,各种推测,揣摩,搜集的线索,再加上真知道韵所探究到的修行功法,让李启终于接近了这个答案。
这并不简单,李启搜集了很多东西,勘探了许多地点,他去过天海的极限,挖掘地面一直到地下亿万里的深处,连他自己都被大地元磁之力给压的受不了这才上来。
他甚至通过天门,往下再度返回了凡间,然后来回传送。
他就像是一个幽灵,一个实验者,将仙天的真世和凡间作为自己的实验室,不断的测试着他想要的答案。
李启留下了许多的传说,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敬仰着他,他甚至不止一次掐灭自己身上的神火,因为他的存在导致了许多人的信仰,有不少专门信仰他的教派成立,哪怕这些信徒实际上不知道李启是什么东西,认为他是老天的一部分。
长久的旅行,长久的生命,让李启一点点的挖掘出了这座一品世界隐藏起来的真相。
比如……他从未见到过四品的合道境。
又比如,所有的通天境,都拼了命的想要合道。
李启还到处寻找即将合道的通天境,可惜一直都做不到,因为合道的人数是在是太少了。
时间就这么慢慢的流逝。
最终,通过这些举动,李启觉得,自己好像拿到了自己的答案。
即:仙天的真相。
又是一个十年,李启静静的坐在原地,推演祭祀所需要的东西。
他要原创一个祭祀,通过这个祭祀,去验证自己的猜想,直接去沟通仙天的上层。
这很难,所以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去一点点的构思,推演。
在超强的算力之下,花了十年时间,他终于准备好了。
有了答案以及工具,就该将一切的猜想付诸实践了。
李启举行的是一场经典的祭天仪式。
李启是地祇一脉的祝人,本来最擅长的是祭祀山水地祇,但仙天的最顶上显然不能算是地祇,因此只能用祭天之法。
璧圆象天,地上无物,唯天半见。
李启准备其牲币各放其玉,色如青天。
祭坛本身也是如此,天色玄而用苍犊,但天色虽玄,远望则苍,取其远色,故用苍也。
其祭天之器,则用陶匏。陶,瓦器,以荐菹醢之属,生民之篇述后稷郊天云“于豆于登”,是用荐物也。
再以匏酌献酒,祭天尚质,故酌亦用匏为尊。
祭天用宗庙牺尊,李启今案陶匏所用,如上所陈。
其祭天之处,则祭于圜丘。
其祭天之乐,皆用雷鼓。
天神至尊,无物可称,其体秪应是一,备五齐三酒,有燔燎,后有正祭,皆有牲。
李启一人主祭,以郁鬯酒灌之。
再走出一条直线,其名为“大路”。
大路,祭天车也,用以祭天,故曰大路,大路繁缨一就,因贵诚重小,故说以少为贵也。
走过大路,李启祭天。
通过大路,再加上祭祀,祭品,形成了祭祀本身沟通的力量……
这种力量,直通天际。
李启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的晃动起来。
用其他人理解的话来说,这就是‘跳大神’。
但这实际上是李启的意识脱离躯体,无法掌控身躯的显现。
巫觋的意识离体,朝着一个全新的,未知的领域飘荡而去。
在那里,是纯粹的光芒。
成功了!他沟通到了仙天,仙天回应了他!
祭天仪式的成功,让李启的眼前出现了盛大的白色虹芒。
光,纯粹的光。
在这里,万物似乎融化了,这力量是如此的强烈。
散发出来的光中跃动着某种特殊的节拍,如果用人道儒家的话来形容,那就是‘至善’。
至善,不是善良,而是一切都臻于完美。
这片光芒什么都没有,但又好像什么都有。
在这里,任何地方都散发着‘无所不包’的气息,似乎就连光线本身都能交叉出完美的几何图形
李启似乎从中听到在无尽的时间长河流淌的轰响,也能看到跨越世界之间的虚空!
他能够感觉到,来到这里之后,他的本身就好像是世界的一个齿轮,每一个动作都完美契合世界的其他地方,一举一动和万事万物互相咬合,旋转。
所有的齿轮都是如此的和谐,以至于缺少了任何一块都会导致无法运转。
他祭祀过许多东西,沟通过无数的神灵,但还是头一次感受到这种压迫感。
只是,李启却释然一笑。
果然,自己猜的答案是真的。
他已经尝试过无数次,试探了许久,不管是在仙天凡间也好,仙天真世也好,他所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