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在他手畔的软垫上跪坐下来,那杯青瓷莲瓣的酒盅被轻轻推到她面前,那只手粗看修长分明,细看虎口有茧,骨节分明,手背上的伤已经快好了,只剩下一个浅色的疤。
她端起酒盅,浅啜了一口,酸酸甜甜的青梅味,带着微微的酒气,原本该是凌冽爽口的美酒,喝下肚只觉得灼心灼肺,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好不好喝?”他望着她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觉得十分有意思,索性也不动了,曲着一条长腿,半臂搭在腿上,饶有兴趣地欣赏她的模样。
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嘛,找自己来莫非只是来喝酒。
她放下酒盅,饱满的红唇上沾满了晶莹的酒液,有一滴摇摇欲坠,被她伸出半截小舌一舔。
魏承看得有些口干舌燥,瞳孔更加幽深,一动不动地瞧着她,她见惯了他这副模样,知道他是在想什么,赶紧岔开话题,指了指桌上的菜:“这几样看起来真不错,将军快尝尝,不然冷了不好吃。”
他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长臂一揽,将她拦腰抱了过去,整个人陷进了他怀里。
他的下巴蹭在乌云堆叠一样的鬓发边,熟悉的茉莉香味幽幽绕在鼻尖,再没什么熏香能比得过这味道,发髻上的蝴蝶银钗硌在了他的颊边,划出轻微的红痕,他索性抬手抽了她的发钗,她惊呼一声,来不及阻拦,满头青丝倾泻下来,黑绸一样光泽耀目。
“做什么抽我的钗子,头发都散了!”她有些生气,一手挽住散落的头发,一手去拿他手里的银钗,他噙着恶趣味的笑,抬起手,她就再也够不到,袖子垂落下来,露出大半截白腻细嫩的手臂。
“有什么好簪的。”
他随手将钗子扔到一旁,捏住她的手腕,侧首贴上去,察觉到手臂上温热的湿意,柔夷一样的藕臂轻轻一颤,好像夜半时的幽昙,禁不住撩拨。
沈银霄从他手里抽回手。
再抢下去,味道就变了,倒像是调情。
她在桌案上瞧了瞧,那只八宝攒盒上挂着一条丝巾,不像是他的东西,他不还钗子,索性她也不要了,找个东西先将头发扎上好,松散着头发不太像样子。
刚伸手去够,就被另一只略微粗糙的大手握住,他从怀里扯出一张水绿色丝帕,帕子一角绣着一丛兰花,是大约一两年前她给他做的。
“用这个。”头顶传来男子懒懒的声音。
他眯着眼,欣赏她微微垂首,素手绾发的模样,一手笼着如云乌发,露出雪白的颈项,脖颈间的幽幽香气鬼魅一样忽远忽近,他低下头,在她脖颈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没有松开。
“啊......”
她咬唇,细小的声音从紧闭的唇齿间溢出来,好像是猎物被咬住喉咙时发出的呜咽,脆弱又惶然。
他故意弄出水渍舔弄的声音,在幽暗的雅间里萦绕不绝,让人闻之脸红心跳,她下意识捏紧他的衣襟,扯皱了他衣服上的暗纹,小腿不自觉地曲起,连脚趾忍不住弯曲。
“舒服吗?”
他从她脖颈间意犹未尽地抬起头,雪白的侧颈上留下一个嫣红的印记,水色晶莹。
男人的声音带着浸淫在情欲里的醉意,低沉暗哑,湿热的气息拂在她的耳边,下一瞬,湿软温热的东西贴上了她的耳朵,先是舔舐她的耳廓,缓缓往里探入,似乎要将她吸骨挖髓,将她身体里的血肉都吃干抹净,耳边的水声啧啧作响,好像忽然迎面打来的惊涛骇浪,要将她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深井,
男人的大掌掐住她的腰肢,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让她陷得更深,望着她醉眼迷蒙的双眸,在晕黄的灯下波光潋滟,他想了想:“看来是还不够舒服。”
低头又要覆上来。
“不要......”她抬手推他,声音带着虚浮,软成一团春水。
“那回答我。”他摸着她的下颌的软肉,“舒不舒服?”
听她说一声舒服,比最烈性的春药还要叫他魂酥骨烂。
她咬唇,脸通红,良久,低声道:“舒服。”
他笑,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打算,感觉到他的不对劲,她捧着肚子,皱眉:“好饿。”
“吃饭吧。”他虽蠢蠢欲动,但也不急于一时,仍旧抱着她,拿起筷子递给她:“想吃什么自己夹。”
看她拿着筷子不动,他挑眉:“要我伺候你不成?”
她心里愁苦,这样被抱着,好像身下做了一个烧烫的铁板,如何吃得好。
“不用。”她闷声回答。
托着她的男人浑然不觉,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单笼金乳酥,放到她面前的青瓷碗里,“尝尝。”
这几样菜都是她没见过的,估摸着是春风楼新出的菜式,她原本就没吃晚饭,五脏府空空如也,闻到一股浓郁的奶香,食指大动,夹起筷子咬了一口。
唇齿间都是奶香,她喜欢吃乳制的点心,奶香奶香,吃起来最是暖心暖胃,一口没吃完又咬了一口,不一会,两腮鼓鼓的,落在别人眼里,很是可爱。
他笑而不语,又亲自拿起羹勺,给她添了一碗馄饨,这馄饨名字取二十四节气,
叫生进二十四节气馄饨,花形、馅料各异的二十四种馄饨。二十四色,二十四味,只这一道菜就要庖厨费尽心思。
她接过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喝了小半碗汤,又吃了好几个小馄饨。
“好吃吗?”
“好吃。”她回答得含糊不清,这回是真心实意的点头,确实好吃。
他伸手去拿小银匕首,割下一块红羊枝杖,夹进她碗里:“天冷,多吃点羊肉。”
他从未这般照顾过一个人,今天兴致来了,竟觉得十分有意思,看着她一口一口把自己夹给她的东西吃干净,越看越高兴,好像在养小狗。
这个比喻算不上恰当,他想起军中养的那几条军犬,再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软软的,暖暖的,好像抱了一只火炉,下巴抵在她头顶,听到咀嚼的声音顺着骨骼传到他心底,微微出神,一时间自己也不饿,就看着她吃,也觉得心里舒坦。
偏偏有人这时候闯进来。
他有些不悦的皱眉,转头去看进来的魏宁。
魏宁见状,拿出手里棕黄色油纸包裹着的糖葫芦,看到他手里的东西,魏承眉头这才松开,点了点头,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搁在桌上。
魏宁还有事情通报,看了一眼他怀里的女人,没有开口。
魏承的声音被满屋子的暖气熏得有些暗哑:“就在这儿说吧。”
他点头,拿出一封书信,封口处盖着火漆印,“是刘家送来的,刚到。”
他嗤笑一声,伸手接过,却看也没看,随手扔到了案上,一手随意撩起怀中女子的一缕长发,绕在指尖打转。
“魏宁你说,他信里写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