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内堂。
彻夜难眠的范知县此刻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书,长叹了口气。
抬着有些无力的臂膀,提起笔,准备开始今天的办公。
清河县虽治安良好,但由于紧邻京都,财政,司法,赋税等琐事一向繁多。
只要耽搁一天,堆积的案牍就能压得他喘不过气。
周小红的案子还没结果,昨日积压的公务又拖到了现在,顶着黑眼圈的范知县此刻只能说鸭梨山大!
“大人!禀报大人,上官捕头将嫌犯抓回来了!”
一道急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之而来的是一连串的敲门声。
“急什么?进来!”
“大人,上官捕头回来了,还带了个犯人。”进来的是一个皂吏打扮的衙役,此刻急忙向范知县禀报。
“犯人?什么犯人?”
“据说是杀死周小红的犯人。”
“什么?!”
范知县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当听到抓回的是周小红案的嫌犯后,大惊起身,刚才的疲意瞬间荡然无存。
“说清楚些,上官捕头将命案嫌犯抓回来了?!”
“是的大人,现在犯人已经在公堂上了,师爷让我来通知大人去审案。”
再次确认后,范知县内心震撼不已。
这才几时?
人就抓回来了?
他深吸了口气,心中久久不愿意相信。
上官云燕的能力她清楚。
虽说破案能力不凡,但要说她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抓到人,范知县是不信的。
毕竟这案子昨天才开始查。
难不成是李长辞?
范知县只一想,便将这个荒诞的想法抛诸脑后。
他一开始就没指望李长辞那小子真能查出什么东西!
“他们人呢?”
“都在公堂,等大人您去升堂!”
“走!”
丢下笔,范知县急急忙忙的离开内堂。
没有破案的喜悦,现在他的脸上脸上满是疑虑和不安。
这帮人可别找个替死鬼来背黑锅啊......
周家有六扇门的亲戚,要是被查到,他这知县位置就可真就难保了。
“等等,叫上官捕头先去后堂。”
......
午时,公堂之上。
两侧皂吏并排而站,手中庭杖整齐划一,让端庄肃穆的衙门公堂更添一丝威严。
案堂上,范知县一身官帽官袍,眼部的黑色圆圈让其更显得森严无比。
其右下方,上官云燕和几名捕快站在一旁,盯着公堂之下一名身穿金衣的年轻男子。
“大胆恶徒,所犯罪行还不从实招来!”
范知县此刻大喝一声,余音绕梁。
“犯罪?我犯了什么罪?范大人,你们抓错了人吧。”
金衣男子腰间缠着鱼纹玉佩,右手大指姆戴着一枚硕大的翡翠绿戒指。
面相冷厉!
正是司徒家的公子,司徒上虞!
他立于堂下,没有下跪。
身处公堂,却神色从容。
似乎根本不知道范知县在说什么。
“还不认罪,看来不吃点苦头你是不招了,来人,杖刑伺候!”
范知县说完,手在签盒一摸,最后选了一根白签子,丢入堂下。
大齐县衙的令签分三种。
白签子,红签子,黑签子。
白签子意思意思。
红签子皮开肉绽。
黑签子伤筋动骨!
范知县来之前就问清楚了,堂下犯人是城北司徒家的公子。
司徒家是清河县望族,传言上面还有人。
范知县这审问目前还在走流程阶段,白签子只是试探试探。
真要打,也得等到罪名做实后再说。
不然若司徒家靠山是朝中权贵,反而告他个屈打成招,这事就麻烦了。
到了这时候,范知县倒不相信他们是抓人顶包了。
谁会抓司徒家的人来顶包?
既然上官捕头敢将人抓回来,那按理来说司徒上虞至少也与本案有所牵连。
“等等,范大人,我有功名在身,你们不能打我!”
“我司徒家一向安分守己,你们却随意用刑,难道我大齐律法在清河县衙成了摆设?!”
司徒上虞见范知县二话不说就要上刑,心头顿时一紧。
急忙亮明自己的秀才身份。
正准备上前的皂吏突然停住,拿不定主意的看向范知县。
“大胆!命案在身,秀才功名也护不了你,照打!”
见司徒上虞竟藐视公堂,范知县脾气窜的一下就上来了。
竟敢如此和本官说话!
“我家族叔乃朝廷户部侍郎,官居
三品!”
“今日大人误抓良民,屈打成招,来日族叔定会如实启奏圣上,大人好自为之。”
虽说父亲告诫过他尽量少提族叔的事。
但此刻人在衙门,即将上刑。
司徒上虞可管不得这么多了!
“你...大胆...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区区三品户部侍郎又如何?司徒上虞,你为何杀害周家女儿周小红!”
范知县面色不改,威严依旧。
不过袖中左手轻轻摇了摇,示意行杖刑的皂吏先退下。
不是范知县怂。
是户部侍郎的名头确实有点大!
他没想到司徒家竟有个做户部侍郎的亲戚。
户部侍郎位居三品,主管财政赋税,乃是朝廷中的实权派。
一旦上奏弹劾,不管是不是。
他在朝堂上必定留下坏印象,仕途基本就无望了。
堂下司徒上虞没有惊讶,从捕快进入司徒家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找人顶罪的计划已经失败。
见上前的皂吏退下,司徒上虞冷哼一声。
之前那一丝担忧随之消失,此刻一股上位者的气质徒然降临。
他知道范知县这是怕了自家身为户部侍郎的族叔。
官大一级压死人。
更别说他家族叔比这范知县不知大了多少级。
敢抓我,区区知县简直不知自身斤两!
“大人说什么,我听不懂!”
此时的司徒上虞已有恃无恐,完全没把在场所有人放在眼里。
在他族叔面前,在场所有人都是垃圾。
“司徒上虞,这是留在周小红尸身中的金蚕丝,和你现在身穿衣物材料完全一致,你还有什么话说?”
眼看武斗不行,范知县暂时只能先拿证据来文斗了。
司徒上虞眉头一锁,不过片刻间便恢复如常,缓缓道:
“只是普通东西,清河县与我交好的友人很多穿过这布料,大人一查便知。”
“难道大人想借它来栽赃陷害,大人这一招,我也会如实向族叔禀告。”
“你......”
范知县一时被气的说不出话。
若按照他平日习性,遇到这等刁民早就把他屁股打烂了。
办案多年的范知县从司徒上虞举止中也看出些端倪。
堂下之人多半有问题,只是打死不认罢了!
不过对方有户部侍郎撑腰,就算族叔可能只是个远房亲戚。
但没坐实罪名范知县也不能冒然定罪。
此刻他与上官云燕对视一眼。
似乎在说:李长辞那个杀千刀的小子到底完了没?
上官云燕会意,不过眼神中流露出她也不清楚的意思。
见手中证据被司徒上虞咬死不认,范知县有些想打退堂鼓了。
李长辞啊李长辞,这次本官要把你关到年底!
正当他准备退堂再审之际,一道声音从侧门传来:
“呵呵,司徒公子,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