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家军的大营就在上京城外往北十里地的地方。
云染初来的时候,就听到校场里传来震天的吼声。
陪着她的云行远听到这声音,有些骄傲的挺了挺胸膛,“初儿,你听见了吧?这就是咱们云家军!”
云染初看了一眼云行远,“大哥,我没记错的话,这次跟着你们一起回来的,伤兵占数比较大,还能这么操练吗?”
“重伤的都歇着呢,能操练的都是轻伤。”
听着云行远的话,云染初就皱了眉头,伤轻伤重,有时候可不是自己能判断出来的。
先前的医案她瞧过了,有不少人的诊断都是轻伤,之后就莫名其妙的伤情加重,然后不治身亡。
现在看来,若是军医误判,让伤兵继续操练,再加上伤药里动些手段……
想到这样的后果,她不寒而栗。
揪出军医队伍里的奸细,刻不容缓!
马车在大营外面停下,所有人都要下车,经过检查,才能进入,并且马车是不能入内的。
按照贺氏的安排,云染初先去了重伤兵所在的营帐。
“这里面躺着的都是重伤,初儿你……”云行远看了她一眼,“你要是忍不了,我们就马上出来。”
听到这话,云染初疑惑的看向云行远,“他们都是保家卫国的汉子,现在还要忍受伤痛,我有什么忍不了的。”
说完,就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才进里面,混杂的味道就冲进了鼻子,汗味儿臭味儿,还有血腥味儿,混着苦涩的药味儿。
跟在她身后的翠墨脸色倏的一变,差点儿没忍住。
刚才还是嬉笑说话的伤兵们,这会儿却是突然安静了下来,一个个都看着刚刚走进来的这个漂亮姑娘。
“这位,就是云小姐吧?”有人开口问了一句。
云染初看向说话的那人,“你知道我?”
那人头上裹着纱布,遮住了右边的眼睛,纱布外面还能看得到渗出的血迹,好巧不巧的就在眼珠的位置。
那人笑了笑,“昨日将军说了,小姐今日回来慰问云家军,我还以为小姐会去看兄弟们操练,倒是没想到,会来咱们这儿。”
【不是说,这里是重伤兵营帐吗?可这个人能说能笑的,看起来伤的并不严重啊,怎么裹成这个样子?】
云行远的脸色难看了一瞬。
“他叫罗应雄,是我手下的百夫长,先前伤到了眼睛。”
听到这话,罗应雄笑了笑,“远将军,好汉不提当年勇,更何况我如今这副模样,哪里还做的了百夫长啊。”
说着,他的笑容淡了几分,神情落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话,营帐里其他的伤兵也都沉默了下来,就连气氛,也都低迷了下来。
云染初扬起笑看向罗应雄,“别这么想嘛,你这眼睛说不定就有救呢?”
她说完,罗应雄抬手摸了摸右眼的位置,轻笑一声,“云小姐别说笑了,洪大夫已经跟我说过了,这个眼睛是保不住了,等我再休养一阵,就帮我挖掉右眼,不然会连累到其他地方,性命都难保。”
这个云染初是知道的,如果罗应雄的右眼当真伤的那么严重,剜除的确是最保险的做法。
可……
【这活蹦乱跳的样子,怎么看也还没到要剜除右眼的地步啊。】
【这什么洪大夫是医术不精,还是故意为之的?】
云行远听着,眯了眯眼睛。
他咳嗽一声,走上前拍了拍罗应雄的肩膀,“初儿是大夫,你这眼睛不如让她瞧瞧看。”
云染初跟着道,“没错,上京城的慈济斋就是我开的,你的眼睛军医治不了,或许我就能治呢?”
不等罗应雄开口说话,背后就传来一阵冷笑。
“呵,小姑娘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罗小将的眼睛伤成什么样了你都不曾见到,就敢口出狂言说能治好?”
循着声音看去,云染初就见到了一个头发花白,脸上满是皱纹的老头儿。
他的身边还跟着两个士兵,手上的木制托盘里,放着满满的都是药碗。
随着他们的进入,苦味儿更重了。
“洪大夫,这位是云将军家的小姐,说自己也是个大夫。”罗应雄笑着看向那老头儿,“左右我这眼睛是没救了,让云小姐瞧瞧也不碍什么事儿。”
看着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洪大夫没好气的哼了一声,转头端了一碗药递到他的面前,“那也得先喝药!”
“喝喝喝,您老的吩咐,我什么时候违背过啊,我这就喝!”说完,他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像是察觉不出来那药的苦涩一样,将空碗放回了托盘上,随便用袖子擦了一下嘴。
洪大夫又哼了一声,就不再搭理罗应雄,而是挨个儿的查看其他士兵的伤患处,除了喝药,有些士兵还需要刮腐肉换药。
别看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刮腐肉这种罪,也是难捱的。
一开始还能克制住,可多刮两刀,就忍不住了,一个个的压抑着低吼。
不时还掺
杂着洪大夫不满的斥责,“别动!动了这一刀就白受了!”
怕云染初受不了,云行远赶忙招手,“初儿,走吧,带着罗应雄去我的营帐检查。”
他这话说完,那边还在忙碌的洪大夫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过头皱着眉头看着云染初。
那表情说不上是什么意思,云染初也只是朝他笑着点了点头,这才跟着出了这伤兵营帐。
待到进了云行远的营帐,罗应雄坐在凳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抬起头朝向云染初,一副死而不惧的样子。
“云小姐,你动手吧!”
看着他完好的左眼也猛的闭上,云染初有些无语。
【我就是查看一下伤情而已,有必要一副欣然赴死的样子吗?】
她动手拆开缠在罗应雄头上的纱布,突然而来的光线刺激,让他的右眼怎么也睁不开,甚至还因为努力,流出了混着黄色脓水的眼泪。
“你别动,忍着点儿。”云染初说着,抬手就去翻他的眼皮。
强烈的刺痛让罗应雄忍不住闷哼出声,放在膝盖上的手也瞬间就握紧了起来。
看到眼皮内部的情况,云染初的脸色黑的吓人。
“你这纱布多久没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