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十道面前,第三根忽明忽暗的香,
突然燃起火焰。
簌簌的火焰中,卫十道毫不迟疑,将手指间夹的黄符纸往香火上一点。黄纸被撩燃的一刹,
纸上密麻的文字一晃,
同时被暗火点燃。字迹在一阵青烟中消失,卫十道的密信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许多个方向传出。
密信传出的瞬间,河曲左近的黄河河面泛起一层古怪的波动, 似乎有什么察觉到了城内有人的异动, 河曲城的幕后,睁开了一只冰冷的、无形的眼,正在扫视整个河曲! “噗呲”一声,代表“地官”的那根香,正正好,卡在巡视扫到前一刻折断。 另外一侧,缓缓驶过河曲街道的卫厄面前一晃,幽绿诡异的宫殿倏忽消失。 一股阴冷的诡韵,朝河曲当空罩了下来。 马车从河曲六大家的铺子前经过。 俊秀沉着的长衫公子没有任何异常地端坐在马车内。 涌向城内的诡韵无声无息绕了两圈,但刚刚那一瞬的异常波动似乎被什么做了遮掩,出现得极快,也消失得极快。没能找到痕迹,阴冷的诡韵只在河曲浮出片刻,又无声消失。河曲城内的人们没有察觉半分异常。 胡家的一处铺子,一个假扮成伙计的小伙子躬身搬箱子。 他弯着腰,借搬箱子,掩盖自己的牙关打颤。 “什么玩意,”藏在胡家铺子的玩家面色惊骇,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他的灵识非常敏感,刚刚的那一刻,在他的感知里,整个河曲像是突然扭曲了一下,街道、房屋,无不攀附上一层阴森渗人的气韵。 这河曲,到底藏了什么? 混入河曲到现在,这名玩家骤然感受到了庞大的压力。 及到气息消失,玩家抬眼看向胡氏的方向——【河曲六大家】区域剧情主线,不是非做不可的任务,而灵识带来的预感里,河曲蕴藏恐怖的危险,已经逼近引爆的时刻。但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的一刹,玩家感受到一种古怪的召唤。 这个主线不能放过! 咬了咬牙,藏在胡家铺的玩家搬起东西,继续混在河曲六大家之一的胡氏铺子中! 客栈内,阴冷的巡查气息在客栈墙壁上一晃而过, 卫十道及时用一张蓝布覆住了刚刚用来传递消息的香炉、残香、黄纸灰。那丝让人后背直起寒栗的阴诡气韵一闪消失,仿佛也不欲引起太多的怀疑。 卫十道、铁哥儿、罗澜舟、陈程不敢掉以轻心。 四人仍然等了半天,直到河曲彻底恢复正常,仿佛刚刚那一丝可怖的监视是幻觉似的。这才松下气来。 “呼——”卫十道额头沁出一把冷汗,低声道,“成了!” 马车内,卫厄面板上,地官印一闪,陷入沉寂。 “这、这就是送出去了?”客栈里,罗澜舟和陈程彻底长了见识,倍感惊叹地看着卫十道用蓝布盖着的那些东西。 “真是祖师爷保佑,”卫十道将小香炉收起来,面上显出一份的庆幸,“借三官大帝之力,以、天、地、水三路传送消息,不是每次都能成功的,得天官地官水官,肯回应开恩才行。”卫十道盘坐在地上。 “刚刚用的三柱香,叫引香,是向三官大帝借路引,请三官开道,让消息传出去的香。” “香点着了,才能把祷告请求传到三官那里,” “但得香头出火,才是三官回应开恩,应许借道。” 说到这里,卫十道顿了一下。 “请天官地官水官开恩借道,传递消息的法子,已经有些时间没人使成了——我这次也是赌一把运气。天官、水官的引香都折了,说明天官水官不允许我们凡人的消息从天、水两道传出。好在最后地官回应开恩了,不然这件事可就彻底糟了!” 听卫十道如此说,刚刚亲身见证三炷香香头揪心变化,以及最后一柱香,险些也灭掉的众人都觉一阵后怕。 众人稍稍缓了缓差点被那一刻,无形诡韵捕捉到的余悸。 “这能请法上,五行六道、四相百门的家伙,只要还有些水准,祖师爷香火没灭,就能收到消息。”尽管将消息传出去了,卫十道的神色仍然沉凝郑重,“真个能来多少人,就得看多少人离得近,又多少人愿意来了。” 罗澜舟和陈程点点头。 这相当于卫十道在河曲发了一个昭告令,其余,就得看其他人赶不赶来,来不来得及了。 此外还得看河曲会给他们多少时间。 不过,有人手会过来,总比没人手好得多! 面对河曲的困境,一行人稍稍有了点底气。 他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四面八方的志士高人赶来前,撑住河曲的场子!找到定人桩的位置,调查清河曲刚刚一闪扫过的东西是什么。尽最大可能的拖延时间。安排好各人要做的事情,由于方才诡韵才刚刚扫过,众人谨慎起见,没有立刻出客栈打探。 等的时候,罗澜舟和陈程两人不经意对望了一眼,看到彼此眼中的另外一份犹豫。 ——刚刚卫十道口中的“四相百门”一出来,他和陈程脑子里同时嗡了一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四相百门! 龙门基地在梅一荷前辈和船王唐罗的牵头下,合力组成的计划就叫四相百门。他们居然在副本里,又听到这么一个称呼,莫不是前人史上,也当真存在过一个“四相百门”不成?而和四相百门并存的“五行六道”又是什么?
有心问四相百门和五行六道的全部消息,但罗澜舟和陈程也知道, 他们现在演的角色,是徽商魏少的手下,算江湖人的一员。要是四相百门、五行六道对江湖人来说,人人皆知,他们直接问出口,百分百招人怀疑。 没办法,罗澜舟只好套话,借口自己在南边混,对北头的消息知道不多,问卫十道东北石匠是哪一门的。 卫十道哼了一声,似乎对他没听说过自己的家传很是不高兴。 不过,看样子旧社会三教九流的,道上门派太多,像罗澜舟这种不知道所有门派的不在少数。卫十道不高兴归不高兴,倒也没怀疑到其他的上头去。 “土生石,石为金,相生相辅,俺们卫家,是五行六道里的金行手艺人!”卫十道一抖手,几枚石头子从他的手中落下,随着他的手往地上一抹,几枚石头竟然自己风化成细沙,又随他的手一带,重新聚拢成石头。 “五行六道,金木水火土五行。五行里的人,跟四相百门的那些练武粗人不一样,”卫十道是个蛮传统的手艺人,恪守自家手艺的秘密,还瞧不起其他的门派。提到这个时候,似乎还夹杂了点私人仇怨,旁边的铁哥儿抱着刀,瞪了他一眼。 “俺们五行的人,重的是手艺,能靠一双手使出千般技巧。我们卫家,能以石造百物,以石镇诡,以石挡煞,一门功夫全在土石相生上。” “当年我们卫家,联合其他五行四家,合力铸造山海关,挡住长白诡怪入关害人!” “我们五行手艺人,当属关东之首!” 卫十道自傲道,半点没有寻常时候的散漫不正经。 罗澜舟还想再问六道是哪六道、东北五姓又都对应哪五行,河曲城已经彻底平稳下来。 只是这种寻常人感受不到的平稳里,蕴含着仿佛随时会被引爆的危险。 卫十道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将东西收起只能等卫、魏少那边打探出来吗?”陈程咽下差点脱口而出的卫队,不解问。 卫十道把布褡包往肩头上一甩:“已经埋下去的‘定人桩’找不到,我们得找他们准备新埋下去的定人桩。” 这话什么意思? 铁哥儿、罗澜舟、陈程一愣。 还是罗澜舟这个核心二队的副队长脑子转得更快一点——已经埋下去的定人桩,埋在黄河堤里,黄河堤那么长,卫十道也不可能像河曲六大家那些绝户畜生一样,将河堤扒了找。那就只能等卫厄的消息。 但河曲六大家急着在凌汛前开采黄河金眼,他们过不了多久,恐怕就又要埋下一大批的“定人桩”。 卫十道要找的“定人桩”,就是这一批,河曲六大家盯上了,又还没动手的人桩。 假如河曲六大家在短时间内,需要一大批的定人桩来抵挡掘黄河堤的危险。那他们这批定人桩会打哪到最近的,人最多的地方,那非河曲大集莫属! *** 河曲西北面城门外,黄土大坪的集市上,方圆百里的乡下人、难民都汇聚在这里。大集中间和南边的空地上,搭着戏班子、武场子,不时有人敲锣卖艺。牛羊马的声音和讨价还价的争吵混杂在一起,整个大集热闹非凡。 卖汤老头的摊子还摆在大集的边沿上, 摊子前,依旧是几张木头桌子,一大一小两口锅。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河曲夜集的锣声“锵~锵~锵”响起。 “交孝敬钱了!交孝敬钱了!”河曲六大家的家丁在大集上呵斥着,跟讨债一样,催四周的泥腿子赶紧交钱。 赶集摆摊的人纷纷苦着脸掏钱。 有人嘀咕了一声,怎么今儿这么早交?往常不是快要散集了才收吗? 被六大家的家丁狠踹了一脚,骂:“让你交你就交,老爷们开恩让你们摆集,你个穷棒子还敢在这儿抱怨?” 被踹的乡下人无处诉说,只能在六大家的威势下老实交钱。 ***** 马车从河曲八大街上驶过,卫厄一直到马车经过两条巷子,才抬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先前,他用地官印镇压了阴森宫殿中的恶鬼,让香火顺利燃起,将卫十道要传递的消息,从四面八方的黑暗中向外扩去——香火中飞出无数火光组成的名字,携带着卫十道的通知,一闪消失。 而在允许卫十道借道传递消息的一刻,卫厄油然而生出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他立刻震断了宫殿中的插着的那一柱香火, [地官借道]一结束,卫厄的意识瞬间回到了河曲城,同时避开了那扫过整个河曲的阴冷视线。 一直到危机感完全消失,卫厄才缓缓回忆起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地官印从“香火闽南”副本获得后,展现出的用处并不多,最有种的一个地官印的震慑、和一个进入悬河副本才新解锁的[探魂索渡]的搜查魂魄功能。 没想到,今天居然有这么大的发现。 卫十道燃起香火,向地官祈祷时,他作为现在持有地官印的代行者,意识居然会直接出现在那个幽绿惨碧的宫殿,代替“地官大帝”做出了回应! 那个阴森无比的宫殿,就是酆都冥府的地官宫殿? 宫殿无比暗沉,充满不可形容的恐怖气息,更有无数恶鬼盘亘其中。如果不是他的意识进入,以地官印镇压了那些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