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内响起几道附和的嘘声,似乎颇有一些百莽首领,并不认可丘鸠。
“谷骄,胆子不小啊!”
“嗨,这叫气魄。”
顶着狼吻脑袋,名作谷骄的乌族族长得意洋洋,抓着酒壶跟四下里对饮。
坐在首座的丘鸠却没理会谷骄,反而三个头颅都看向角落里的曹族长,中间这个冷冷开口道:“曹勃,你不服我?”
“不敢。”
曹勃侧过脑袋,伸手摩挲自己头上的龙角,漫不经心地道:“只是我再服你,下面人听不听话,乃是你这北地司指挥使的事,我却没有办法。”
丘鸠六只眼睛都喷出怒火来。
这明摆着是讽刺他为南人效力。
“姓曹的,我这么做是为了除去山河武宗,难道你想要坐视他,继续欺压白草地!”
丘鸠右边的头颅气得大叫,左边的头颅接过话道:“只要此番顺利围杀山河武宗,下一次大祭会,由你们虚族来坐十二大帐的首位!”
“丘族长说得有理。”
曹勃一笑,这才朝下面一指:“谷骄,除去山河武宗乃是我们白草地的大事,你当配合才是。”
“好啊。”
谷骄丢了酒壶,用尖爪扣着牙缝道:“乌族以神魔乌邪罗为祖身,老祖就姓谷,哪时候来的白草地,我也不记着了。至于是被南人赶来的,还是老祖自己走来的……嗨,等入关之后抓几个儒门书生,他们自然会给我编排一套好来历。”
他糊弄几句,便自顾自与旁边饮酒,不再理会。
好在《百莽志》也不用每个都像方才尉迟飞口述的那般,记下完完全全的来历,有最要紧的祖身神魔之名也勉强足够。
章化擦去额头冷汗,不敢多说什么,便换了另一个名字问道:“敢问,花族……”
“这个不用问了。”
丘鸠闻言挥挥手,中间的头颅轻蔑道:“花族早几十年前就死绝了,谁还在乎他们的来历?”
“已经断绝传承?”
章化点点头,在稿纸上写下……
很快,随着章化念出一个一个名字,他的稿纸写满一张又一张,眼看得重新修订《百莽志》所需要的资料就要收集完毕。
可下面百莽首领们却已经忍受不了,有人大声叫道:“这要问到什么时候?难道我来大祭会,是听书的吗?”
连丘鸠右边的头颅也已经有些不耐烦,催道:“你还有几个问题要问?”
“快了,快了。”
章化慌里慌张地翻动着自己的稿纸:“还有三个,不,四个问题!只剩独族、孤族、单族,以及……”
“呦!”
下面百莽首领中,响起一声大笑:“我竟然也能和独孤两位前辈相提并论,倒是荣幸啊!”
章化闻言眼睛一亮,道:“我听说独族、孤族、单族,都已经只剩下一个族人,这么说来,你就是……”
“我不是。”
那人笑的更是开心:“单族不在,这里没有单族。”
“哈哈哈。”
一阵哄堂大笑,伴随吁嘘之声,方才给谷骄喝彩的,此时也都哈哈大笑。
显然也是个不搭理丘鸠命令的。
章化把目光投向曹勃,这位虚族族长却只一笑,道:“你瞧我也没用,这三族落到这般人丁稀少,就是因为他们从来心高气傲,连谁都不服,便是丘族长开口也没用。”
章老头儿只能看向方休。
方休一笑,扫一眼那个只顾着大声劝酒的单族人,朝主位问道:“丘族长,独族与孤族没来参与大祭会?”
丘鸠还未开口,曹勃已经道:“他们若不来,如何围杀山河武宗?”
“难道少他们两个,我们就对付不了山河武宗?”
丘鸠右边的脑袋忿忿不平,中间的脑袋哼一声道:“他们就在大祭会东角与西角,两顶破牛皮帐篷便是,只不过……算了,我派人去请。”
他吩咐一声,便有两个候着的月族人去跑腿。
不一会儿,其中一个掀开帐篷门帘回来:“族长,独族族长不愿前来,还说……”
丘鸠一挥手将之打断,他哪里愿意听独族老鬼气人的话?
“既然不把十二大帐放在眼里,倒不如不用来大祭会!”
丘鸠右边的脑袋恨恨叫道。
“这老鬼早该死了!”
底下竟有几分附和,似乎这位独族族长的仇敌不少。
这会儿也只能希望孤族的那位,不要也这般不给面子。
“呵呵,看来要你自己去请。”
曹勃饶有兴味地看着方休:“这两个老鬼虽然孑然一身,但偏偏修为高深,皆已开辟三百六十五个神魔窍穴,至少还有百年好活。现在丘族长好说话,待下次大祭会我坐主位,你再来跟我说《百莽志》上少两个名字,我却没工夫搭理你。”
“好。”
方休点点头,手一抬,元景玉
胎便起身离去。
祖门所谓的神魔窍穴,与道门筑基所开辟的那三百六十五个窍穴并不相同,并非人身自有。
人身三百六十五个窍穴中,祖门修行只开辟其中得自祖身血脉的寥寥几个,其余皆弃之不顾。然后催生神魔血脉之力,仿着神魔祖身,在肉身上硬生生凝聚新的祖身窍穴出来,才致使自身窍穴变化,肉身大异。
如此修行,若能开辟三百六十五个祖身神魔窍穴,便能与金丹相当。
而方休一眼扫过,即便十二大帐的首领中,也只有以大月氏为祖身的丘鸠、以虚离帝为祖身的曹勃,还有以莫伽罗为祖身的莫族族长,这三人的神魔窍穴超过这个数量。
其余百莽首领,远远不及。
倒真是如曹勃所说,独、孤两个老鬼若不来,他们即便能胜过山河武宗,却也未必能将之留住。
“章老先生。”
方休忽而开口,笑道:“你便写,独族已断绝传承。”
“啊?”
章化不明就里。
而曹勃一笑,指着方休道:“这南人,倒真是聪明啊。”
“问不到来历,就省去来历把独族老鬼写死?”
“都说南人奸诈,果然如此啊。”
一众百莽首领闻言,亦是哈哈大笑。
章化迟疑一会儿,却将手中笔放下。
他一生编书,从未有写过半句违心的话,即便让《百莽志》空缺独族,自己抱憾老死,也不愿听方休的话造假。
正此时。
帐篷门帘被掀开,元景玉胎去而复返。
门前的几个正欢畅笑饮的百莽首领,忽而尽皆一愣。
跟风一起吹入帐篷内的,是一股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