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虽已是嘉庆年号,但是爱新觉罗.弘历可还没死,衰老的太上皇依然用他那双长满老人斑的手掌握着这老大帝国的权力。
聂杰人的举事在下面看似整的挺热闹,可是在紫禁城里,关于他造反的军报奏折甚至都没资格递进养心殿。
此时的大清已现文恬武嬉之相,在以和中堂为首的军机大臣以及那些军机处行走章京看来,不过是一个做着皇帝美梦的乡间妄人罢了,纠集了几万流民贼寇就想颠覆社稷?切,大清国哪年不出几个这样的妄人?不必在意,吩咐下面的官员尽快剿灭得了,这种烦心的小事,就不必惹太上皇他老人家不高兴了。
毓庆宫的嘉庆倒是看到了军报奏折,但是他此时的主要精力还放在伺候太上皇和与做清算和珅的准备工作上,哪有精力操心这些鸡毛蒜皮,在奏折上留下“事已获悉,着湖广总督毕沅尽快发兵清剿,不得有误。”的朱批就发还回去。
似乎紫禁城里的几位能管事的大佬都没把这件事真正当回事。
可是嘉庆和乾隆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不当回事,在未来的八年里直接耗费了清朝政府十六省的数十万军力,并导致十余名提督、总兵等高级武官及副将以下400余名中级武官阵亡。最重要的是还烧掉了国库两亿多两白银,差不多占了和珅所抄家产的一半!死亡人数更是在世界战争史上排在第七位,达到惊人的1200万!直接戳破了康乾盛世的美丽泡影。
世人皆说和珅跌倒,嘉庆吃饱,其实顶多也就算吃了个半饱,那些银子压根没在口袋里待多久。
而点燃这把战火的就是白莲教“青龙将军”聂杰人。
这位聂杰人虽然多在山沟,少在书房,但是胸中颇有丘壑、腹中多有谋略。
他知道自己虽然拥兵五万,但大多是乌合之众,草莽之徒,战斗力参差不齐。而且这些人原来分属不同的帮派、组织,互相之间并不统属,一窝蜂的打打顺风仗还行,要是真要攻城掠地怕是够呛。
于是为了便于指挥,他将队伍进行了整编,大军按阵营分为青、黄、蓝、白、黑五路,每路各设一名副将统领指挥,如此起码看起来像个队伍了。除此之外聂杰人还专门组建了一支“特种部队”——水脉神兵。
聂杰人本身就身怀异术,对于这种神秘力量十分看重,江湖中人多有奇人异士,现在这些人多在自己军中,如果集中使用,那么与清军对垒之时可能会有奇效。
聂大哥发话,各路统帅自然不敢含糊,纷纷推荐自己门下的“神人”。
什么会祝厌的,善巫蛊的、下降头的、玩毒药的……
一阵网罗之后,得奇人七十二,单独成一营,由聂杰人亲自统领。我的那位先祖贾康麒也是其中一员。
由于之前吃过内奸的亏,聂杰人极为重视内部保密工作,给队伍安排了各种内部黑话切口,一旦对不上,那直接就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这样的举措很大程度上避免了清廷探子的渗透。
对于身边的这只神兵,聂杰人更是单独设计了一套暗语,每个人都做了一首内含水脉的七言绝句,两个人哪怕素不相识,只要听到了对应诗句,就知道对方是什么人。
为什么以水脉为名?道理很简单,人类总是喜欢沿水而居,无论你是哪里人,家乡可能没有什么高山古迹,但是必然会有一条河流。
举个例子,抗美援朝时期乔老爷一曲《我的祖国》风靡全国,为什么?人家歌词写的好啊,“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稻花香两岸。”引起无数人的共鸣,很容易把自己的家乡代入其中,谁家门口没条河呢?就是这个道理。
作为天地会黑水堂在神兵中的代表,我的这位先祖贾康麒便以黑木水作为自家的名号,黑指的就是黑水堂,木指的就是鲁班门。
整编之后,聂杰人的青龙军战斗力大大提升,更兼水脉神兵威力绝伦,等闲官军根本无法抵挡,一个照面就被打的落花流水,青龙军一路高歌东进,势如破竹。
不到两个月,青龙军就打到了襄阳,同当地王聪儿、姚之富的白莲教义军合兵一处,兵力多达十五万,声威大震,兵锋离江城仅300公里!
江城是什么地方?九省通衢!是江南往北方输送钱粮的咽喉之地。这个地方一丢,皇帝老子吃饭可能都成问题。
问题终于惊动了“中央”,太上皇大为震怒,严令周边邻省八旗绿营进剿。
可是提笼架鸟抽大烟的八旗绿营早就烂透了,哪里是彪悍的白莲教军的对手,清军连连战败,江城岌岌可危。
就在这时,嘉庆皇帝接受军机大臣费莫·勒保的建议“晓谕各州县训办团练,坚壁清野,攻抚并施。”这使得汉族地主私人武装首次出现在历史舞台,战场的形势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
与此同时起义军的内部也出现了问题。
首先就是起义军的领导问题,聂杰人虽然战功卓著,威望甚高,但是在白莲教中的地位却是低于王聪儿的,人家王聪儿是整个湖广地区白莲教负责人齐林的遗孀(齐林已战死,白莲教讲究男女
平等,王聪儿接任了齐林的职务。),而且青龙军人数只有襄阳白莲教军的一半,以小欺大,以下犯上的行为在教规森严的白莲教那是要受三刀六洞刑罚的,所以这十五万白莲义军的领导人就变成了王聪儿这个小寡妇。
这就惹的青龙军各路将领的不满。
老子当年在江湖上也是一方诸侯,那是看着聂坛主的名望来投奔白莲教的,你个小寡妇凭什么指挥我!
于是在之后的战斗中经常出现一人一把号,各吹各的调的情况,没有了统一指挥,战斗力自然大不如从前,义军付出巨大牺牲才勉强打到江城外围。
中国历史上的确涌现出一些优秀的女性将领,但是那也是凤毛麟角,指挥战争这种杀人的活计似乎天生不太适合老娘们去干。
王聪儿虽说是女中豪杰,但毕竟是个女人,做事决断难免有些患得患失。遥望高大的江城城墙,失去了破釜沉舟的勇气,选择了保存实力退兵,返回鄂东、鄂南发展地盘,这就错失了拿下江城的最佳时机,也给了清廷喘息的时间。
而白莲教军所面对的对手和形势也发生了变化。
嘉庆四年,也就是乾隆归天的那一年,清廷以勒保为经略大臣,明亮、额勒登保为参赞大臣,节制川、陕、楚、豫、甘五省官军进击“教匪”。
勒保可不是废物点心似的八旗勋贵,他是从基层的笔贴式一步一步干到军机大臣、太子太保的“满洲好男儿”(乾隆夸奖他的话),他不光治过民,还打过仗,乾隆五十六年跟随大将军福康安远征廓尔喀,乾隆六十年任云贵总督,镇压过苗民起义。可谓能文能武,手里很是有两把刷子。
他一到任就积极编练乡勇,组织团练,筹措粮饷,强化保甲,一方面使官军的力量变得强大,一方面使得白莲教军失去群众基础,得不到补给。
此外勒保请旨嘉庆,花了大价钱从西藏密宗、龙虎山天师府、东北萨满教等地请来了不少高手,秘密组建了一支二百人规模的“法师部队”,专门对付聂杰人手里的水脉神兵。
两军在郧西卸花坡迎头相撞,白莲教军大败溃输,聂杰人、张正谟战死,王聪儿、姚之富跳崖自尽。义军残部在另一个义军领袖张汉潮的率领下逃往四川,投奔教主徐天德继续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