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听人说，琼岛解放，你大爷爷跟着薛岳去了湾湾，至于之后具体是什么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爷爷眼神有些空洞，手里的烟灰烧的老长也没有察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爷爷，现在两岸都通行了，难道没有大爷爷的消息吗？”

这点我是知道的，早在1987年，湾湾的小蒋宣布“解严”，老兵可以回大陆探亲，89年的春晚上湾湾歌手潘安邦的一首《外婆的澎湖湾》红遍大江南北，两岸关系现在已经缓和了不少。

爷爷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

“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贾字派的历史大体如此，天不早了，你早点睡吧。明天不用练早功了。”

这一番长谈直接从春秋战国干到近代民国，我看看窗外，天已经开始有点泛白了。好家伙，这故事整整讲了半个晚上！

我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去睡觉，临走时看到工作室的灯光久久不灭，爷爷的背影在窗户上拉的老长老长。

……

消灭水鬼这件事情，无论是对于村子，还是我的暑假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一切都按部就班的一步一步往前走。

我从此又多了一件事，学习魇穰之术。日子变得也非常充实，早晨7：00一起来，先是跟着爷爷到院子里练“锄镢头”，然后再去洗漱吃早饭，如果爷爷没活儿，就给我一篇一篇的讲《魇穰七十二阵图》，如果有活儿，我就自己在家里“自习”。

经历了水鬼事件，我对于魇穰之术非常感兴趣，小孩子就是这样，对于感兴趣的事情总是自然而然的多下功夫，从此在潇泗再也看不到我玩耍的身影，我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通过修习，我很快就感受到贾字派的“门风”——低调、务实。通篇写的全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至于类似“鬼魅是怎么产生的？”，“为什么要这么做才能消灭鬼魅？”的基础类问题是半点没有涉猎。似乎打鲁班和贾六开始就没人关心“鬼是怎么来的？”这类问题，我们只关心“它是怎么没的。”

不过这杀猪杀多了，自然也讲究个刀法，历代贾家先祖对于问题自然也自己的思考，但是这华夏历史五千年，始终伴随着战争、天灾、人祸……，以一家族之力能把《魇穰七十二阵图》这本“总纲”保存至今已经非常不容易了。想想看，多少经典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相比之下，我们贾家真的是幸运的。

爷爷高小毕业，对于这些问题自然也有自己的理解，不过他老人家对于这些问题也没兴趣深究，按他的话说，“鸡蛋吃到嘴里就行了，你管它是从哪个鸡屁眼里出来的呢？”居然还有点钱钟书的意思。

爷爷的“教学方法”和外婆完全不同，他是一篇的整个细节彻底讲透了，才开始讲下一篇，讲究个贪多嚼不烂。我却嫌麻烦，“自习”的时候，已经把整本阵图背的滚瓜烂熟，不理解？没关系，爷爷会一点一点慢慢的讲。

讲到这里，不得不感谢我的外婆，《魇穰七十二阵图》基本上是以《周易》为基础的，而《周易》正是外婆早年让我背诵的书籍之一。

首先申明我的一个个人观点，在我看来《周易》从来都不是一本占卜的书。而是一本解决问题的书、一本代表古代处事哲学的书。

“周”可以理解为周代，也可以理解为周全，还可以理解为周而复始，“易”则可以理解为变化，是让事情变得更容易，把所有的问题一揽子解决，一网打尽。有点犹太人《塔木德》的意思。

不过《周易》成书更早，而且中国人的行文习惯和犹太人不同，喜欢用最简练的文字代表尽可能多的意思，而不是傻傻的一条一条流水账似的列出来。

在这里，就不把《周易》思想做阐述了，那一整本都写不完。《魇穰七十二阵图》很多阵法的方位表述方式是以《周易》的卦象为基础，这在有些人眼里看起来犹如天书，但是我倒是能基本看懂，暑假短短两个月，我已经基本掌握了后天三十六阵图。（先易后难）

对于这样的结果，爷爷非常惊喜，常道，我似乎天生就是干这行的料，总算不用担心贾字派在他手里绝嗣的问题了。

其实先天三十六阵图才是整本《魇穰七十二阵图》的精华，后天三十六阵图很大程度上都是以先天阵图的一种发展和变形。

我也一直有个疑问，这先天三十六阵图是鲁班和贾六二人“研发”的，怎么这传了几千年，五十多代人，怎么成果才和二位祖师爷打个平手，是前人太牛，还是后人太蠢。

爷爷笑着拍拍我的头说，你这净扯淡，天下哪有那么多凶灵鬼魅，有这么些手段就基本够用了，而且对付鬼魅的门派也不止我们一家，随着佛、道等显学的兴起，人们一旦有驱鬼“业务”更喜欢找他们。

这里面就又涉及到一些“政治”原因了。

无论是佛家的六道轮回，还是道家的清静无为都有利于帝王的统治，但是一提起公输门，历代统治者想起来的都是魇镇巫蛊，所以这最早创立的打鬼门派反而沦为了旁门左道“野狐

禅”。

唉，“野狐禅”就“野狐禅”吧，但是也不是说完全没有“业务”，贾字派在潇泗安家也有小二百多年了，自然也有定向的“客户”。

这是我正式拜入贾字派才知道的秘密。

爷爷的业务分为两种，一种自然是木匠活儿，还有一种就是打鬼。

做木匠活儿，自然光明正大，“客户”大多是白天来，我们贾字派称之为“日请”。

而打鬼这种事情，本就匪夷所思，而且可能涉及人家家里诸多辛密，自然要夜深人静的时候过来求助，这叫“夜请”。

日请没什么特殊要求，钱带够就行，夜请就不一样了，有一套特殊的流程。

每月十五子时，爷爷会在侧门房檐上挂起一盏不大的黄灯笼，里面点起一只蜡烛，侧门连着爷爷的工作室，从灯笼点起到蜡烛燃尽，爷爷都会在工作室里静静等待，有需求的，先敲门，得到爷爷应允后，把灯笼摘下来，提在手里，进门后把蜡烛吹灭，表示这一单我定下了，然后再说明情况原委，如果确实是恶灵邪祟，爷爷便会出手相助。

每个月，爷爷只接一单，而且是做完一单，才开始下一单，来人看到房檐上没有灯笼，那就知道爷爷手里有“活”，便会等下次再来。

当然这个“服务”也是有费用的，具体费用那要根据实际情况具体来谈。

这个“业务”是有时间限制的，如果蜡烛灭了，你才到门口了，对不起，下个月请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