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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肖家的妈讨藕汤

量完尺寸,私下和磊伢的爹商量好棺材的形制和价钱,我和爷爷没有在河滩多待,很快离去了。倒不是因为嫌弃磊伢他妈惨绝人寰的哭声和满目悲伤的气氛,主要是因为在这个年月,村里没有冰棺,也没有其他防止尸体腐败的办法,得抓紧把棺材赶出来,不然,这大热天,要不了多久,尸首就发臭了。

虽然国家早就提倡火葬,但是在潇泗这个相对偏远的地方还是讲究入土为安,每家在特定的地方都有一块祖坟,用围墙圈好,条件好一点的修缮的豪华一点,门口还放点石狮子、石象什么的装门面,一族人齐齐整整安葬在一起,直到今天还是这样。

一到清明节,乡间的小路就会被上坟的外地车辆堵的水泄不通,进退不得,每次回潇泗上坟简直是煎熬。

一回到家,爷爷没顾得上吃晚饭就招呼我帮忙打下手,准备抓紧把活抢出来,磊伢属于暴毙,又是小孩,没有现成的板材,一切都得现做。而且就算把棺材打出来了,刷上漆,还得两天时间晾干,所以这是个急活儿。

不过一具小棺材,在爷爷手里不是什么难事,再加上有我打下手,天刚擦黑,棺材就已经打好了,刷上油漆,爷爷脱下工作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根红塔山,刁在嘴里,我连忙拿起火柴,擦燃,给爷爷点上。

爷爷猛嘬了一口,眼睛微闭,似乎在想着什么,随着香烟慢慢变短,爷爷的眉头也越锁越紧,突然他把烟头按向自制的木质烟灰缸,烟灰缸里多出一个黑点,爷爷轻咳一声徐徐道,

“虎虎,你过来,爷爷跟你说件事。”

我看爷爷神情郑重,立马凑上前去。

“什么事?”

“磊伢化成梢河的水鬼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水鬼,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他还是个流铄!”

“流……铄!那是什么玩意儿!”

我有些不明所以。

爷爷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突然似是想明白了什么,自嘲似的笑了笑。

“你年纪小,也难怪你不懂,这溺水而亡的人生出的恶鬼叫流铄,《汉书·外戚传下·孝成许皇后传》有云:其后则有北宫井溢,南流逆理,数郡水出,流杀人民。这水鬼从善就叫波臣,从恶则叫流铄。

波臣相助河伯协理一方水务,流铄则为祸一方,专门害人溺水,是水鬼中最恶的一类!”

我毕竟才小学毕业,前半截没怎么听懂,可后半截我却是听明白了。

“您是说磊伢变成了恶水鬼!”

爷爷点点头,伸手指向了我。

“而且他盯住你了!”

我诧异道,

“他盯着我干嘛?我和他又不熟?”

这是句实话,我这每年只有寒暑假来潇泗,而且除了当初夏磊为了“立威”和我打过一架之后,两人基本没什么交集,他没事盯着我干嘛?

“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你想想你中午做的噩梦,再看你手上的黑手印,还有他在河滩上盯着你那一眼,八成是没跑了。”

爷爷淡淡的又掏出一根烟。

回想起磊伢河滩上那死不瞑目的冰冷眼神,我不由得打了个寒碜。

但是我随即很快淡定下来,我笑着摇摇头,点燃火柴再次给爷爷点上。

“怕什么,我又不会水。”

正所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生在长江边的我却偏偏是个旱鸭子,倒不是我不喜欢游泳,而是真学不会。

曾几何时,我也羡慕潇泗在梢河里摸鱼捞下的小伙伴,也想试试在水中嬉戏的感觉,不想,抱着轮胎我还能在水里扑腾几下,离了轮胎,就跟秤砣似的往水里沉,几番失败后,我也就绝了这念头,只在能站的住脚的浅滩“打劫”伙伴们的战利品。

“呵呵,淹死人用不了许多水,有时一个脸盆就够了。”

爷爷徐徐道。

“也罢,说再多你也不会明白,你命里或许该有这么一劫,吃点亏也不是什么坏事。忙了半天了,去睡吧。”

爷爷模凌两可的说了一句。就自顾自去睡觉了。

我听的稀里糊涂,但是忙了大半天,实在是身心俱疲,冲了个凉就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夜我睡的格外香甜,再没有噩梦侵扰。

次日天明,来到爷爷的工作室,棺材的油漆已经干了大半。只要不下雨,估摸着明天就可以彻底完工,这也得益于爷爷的家地势稍稍偏高,梢河的水汽侵染不到,屋里十分干爽。无论是家具还是棺材都得放在屋里阴干,不能在阳光下暴晒,不然油漆龟裂,那漆活就算白干了。

晌午的时候,磊伢的爹来了一趟看棺木,爷爷打包票明天就可以使,磊伢的爹抹了把眼泪,点点头,和爷爷说明天就来拿棺木,后天就出殡,说完留下个信封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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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人生除死无大事,在农村更是一等一的大事。夏家在村里是开杂货铺的,条件很不错,人缘

也很好,再加上有个在部队当干部的儿子,村里人自然高看一眼,磊伢的葬礼居然惊动了大半个村子,呼呼啦啦来了不少人,也不知道是可怜磊伢的遭遇,还是馋那一碗煞锅肉。

潇泗一带,白事吃席叫吃煞锅肉,在每一桌席面的正当中必然要摆一大碗红烧肉,白事遇红不吉,人们就专称这碗红烧肉为煞锅肉。

夏家的祖坟离着村子不远,送葬的队伍很快就到了,坑是早就挖好的,碑和棺木是抢着备出来的,村里自然有早期的白事班子,一条龙服务,只要给足了钱,主家基本上不用怎么操心。

随着棺木入土,几个壮汉挥动铁锹开始填土,伴随着高亢的唢呐和磊伢他妈已经哭哑的呜咽,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之中。

就在这时一声比唢呐还要尖锐的哀嚎,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一个臃肿的身影扑通一声,瘫软在墓碑前。

“我苦命的伢啊!我造业的伢啊!……”

一声声嘹亮的哭嚎直刺耳膜,好似有人拿着钢丝球在你耳朵前鼓捣一般。

再看那人,是个四五十岁的胖妇人,满面悲戚,涕泪交加,捶胸顿足,撕心裂肺。

由于动静太大,就连磊伢的妈都为之一愣。

“这谁啊?夏家的亲戚?怎么哭的这么惨?”

“八成是血亲吧,亲儿子死了也就这样吧。”

“这不是肖家的妈吗?她和夏家什么关系?怎么哭这么惨啊?”

我站在人群后面,听着前面大人议论着。

肖家的妈是个寡妇,从夫姓。是从外乡嫁进来的,女儿已经出嫁,她一个人在潇泗住。

对于她,我没有什么印象,只是听说这人有点抠,是个揩屁股嗦指头的角色。

这时肖家的妈已然在坟头哭晕了过去,村里几个好心的大嫂连忙过去搀扶。

“磊伢命薄,您不要太伤心了。”

“是啊,是啊,莫哭坏了身子。”

连磊伢的妈都挣扎的站起来过来劝慰。

“肖家的妈,难为您……”

话音未落,肖家的妈摆摆手出言打断。

“唉,这才哪到哪啊,您把您家那刚出锅的藕汤给我喝两碗,我这里还有一板咧!”

此话一出震惊四座,人群陷入了安静,连唢呐师傅都停止了吹奏,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肖家的妈。

片刻后,人群里发出一阵憋笑的声音,气氛异常的诡异。连我那不苟言笑的爷爷都忍不住嘴角上扬。

从此潇泗一带多了一句歇后语,肖家的妈讨藕汤——有一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