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六百名精兵强将,每大队一百人,由掌旗带领。每小队为十人,每小队队长是小旗。一共十六个掌旗,160个小旗,也称旗长。
夏辉是六队的掌旗,相当机灵有眼力劲儿。戚钧一见他主动端来茶盘,其上还摆着点心和水果,以为他是想讨好自己赶紧升职的。
谁知夏辉两眼放光就凑过来,期待地问道:“头儿,调我去给风爷做小旗啊?”
戚钧抬手摸向他额头:“有掌旗不做,你疯了吗?”
夏辉仰脖闪开,嘻嘻笑道:“感觉跟着他能更有意思。”
其实心里苦哈哈:谁让自己打赌输了呢。
他啊,愿赌服输。哪怕没有人知道。
戚钧接过茶盘,抬脚踹他一下。
“回头你自己跟人商量去。”
夏辉蹦开,想了想,就往马厩跑去。
他记得叶风是走着来的,那就先去挑匹好马送给未来的上峰。
戚钧好笑着进屋,把茶盘放下,示意叶风给自己斟茶,一边靠进椅背就道:“他叫夏辉,机灵能干,就是脑子太活络,容易闯祸。”
丑话说在前头了,要不要你自己决定,闯了祸我不背锅。
叶风失笑,抬手斟茶,顺便就这个问题说了下自己的想法。
“你把我安哪算哪,我不挑人,一个都不挑。”
挑人就意味着会得罪人。
现在谁都知道他是戚钧眼中的大红人,跟着他这样的掌旗前途一定很亮,自然会挤破头的想进来。挑谁不挑谁都得罪人。尤其是会得罪他们原本的掌旗。
没必要。
“我就喜欢你这通透劲儿。”
戚钧接过茶,忍不住夸赞,还有一丢丢好奇。
“话说你也才十八,到底是怎么长得满身窟窿眼儿的?村里、县里,就这么能锻炼人情世故?”
“对啊,”
叶风笑眯眯点头,然后跟他扯家长里短。
“村民们最常丢的就是一些小物件儿。今日李家没了镰刀,明儿赵家少了两杆玉米,你说你要怎么处理?
你发现拿镰刀的是王家,那就直杠杠的带着李家找上门去要回来?铁定不行的对吧。一个村子里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事儿稍微处理不好,就容易埋下更多的祸根。”
“那就偷偷拿回来还给李家。”戚钧听得有趣儿,豹眼闪闪接口。
他出身官宦世家,性子直、脾气直,遇到的案子也是一杆子捅到底,谁违律就抓谁,该怎么判罚有律令,再不济把人证物证堆陛下那儿让其去裁决。
他自己从来也没想过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弯弯绕。
这也是为什么管汾案,他想查个水落石出却反弄得搁浅了的原因。
也是在叶风的提点下,利用陛下多疑的性子才给撂开了手。
而对于平民那些,他负责官员的案子,极少接触得到。
说白了,这么小的事情,他没机会碰到。
如果叶风在提出第一个问题时就停下,那他就会回答:该怎么查就怎么查,哪怕挨家挨户地搜。
第二个问题会点头,就是带着苦主上门去要贼赃。
一点儿毛病没有。
直至叶风说完,戚钧考虑了下,才想到前两种做法肯定不对,那就自己去拿回来还给李家不就得了?当然了,也是会警告王家一声。
叶风笑眯眯。
戚钧一看他这笑容,就知道自己还是错了。
便赶紧补充道:“约王家拿镰刀的人和李家当家的悄悄见个面,把事情说开,让王家道歉还物,并保证再也不犯。”
其实这话,戚钧说得挺违背他一贯的认知和处事方式的。
国律中,盗律是相当严苛的。盗一文者,杖二十,罚百文。盗百文者,杖五十,罚一两。盗一两银子以上者,剁手、剁脚、剜耳、割鼻,徙五年以上。
一把镰刀是五十文钱。
按戚钧的行事做法,那就是搜物、抓人、按律行刑、判罚。
现在被叶风问到,才难得得往其它方面去考虑。
其实心下还是很不以为然。
叶风察觉到他的想法,笑眯眯先肯定了他的回答.
“没错,你的解决法子都不错。不过,我处理得会简单一些。我会去悄悄跟王家说我知道他拿了李家的镰刀,让他趁李家现在还不知道的时候想法子给还回去。”
“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嘛。”
戚钧略有些惊讶。
他是真觉得还是自己的办案风格好。有事说事,没事走人,干嘛这么绕?
小小的盗窃案而已,费那脑子干嘛?
“也不能算是麻烦吧,”
叶风摊摊手道:“我是这么理解的。一把镰刀、几个玉米、几颗土豆,看起来都是小事情。站在从严执律的角度上呢,偷了这些东西的人都得挨板子、遭罚银。
这是为了避免他们下次再犯。可毁掉的,是他们今后的生活。
他们又不是会被斩首对吧?那以后在村子里还怎么活?人言,在很多时候都是比我们手中的利刃更可怕。”
“我知道了。”
戚钧若有所思地接口:“如果我拿了给李家还回去,李家倒没事儿了,但王家就会以为是李家这么干的,反会视李家为盗贼。
而我让他俩见面,其实会造成很尴尬的局面,也会让李家讨厌王家,王家心里羞愧就反生更多憎恨。憎恨我多事,憎恨李家小题大作之类,恩怨就不减反增。”
末了,戚钧感慨:“只有用你的法子,能将两家的不愉快就此消除。果然是小事情、大门道儿。”
再细想想叶风的话,感慨升起更多:对于平民百姓们来说,真就是这些在为官者眼中的小事情最关切自身。
而为官的……
略有些羞愧。
掀起杯盖喝茶,掩饰面色。
而他却不知道,叶风此刻也在低头饰色,心里在懊恼自己又多了嘴。
这些话,这些道理,都是好官才会说的好嘛。
不是好官,谁站在百姓的立场上去考虑问题啊?
自己表现出来得太早了。但凡有外人听了去,自己刚发出的芽,就会被掐掉。
要想在狼群里活得好,羊就先得披稳狼的外皮。
默默在心里把这句话念了好几遍,站起身,去到书架前,问道:“我能翻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