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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萧墙祸起

“不错!”演武场上一声大喝,一个大汉手使一根木槊迎面砸下,对面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横槊招架,可能自知力量不如大汉,两槊相交之时身形猛转,松左手,抬右臂,槊尖猛沉,卸去相交之力,同时引得对方大槊一偏就向地上砸去。

再看这少年,带偏对方兵刃,自己单臂一抖,长槊在地上一点已自弹起,左手接住槊杆,右手猛推槊纂,槊尖前突直奔大汉咽喉。

大汉并不慌忙,侧步拧身让开对方长槊,同时抽回自己兵刃,长槊倒立身前,往外猛得一磕,这一磕磕了个正着。

少年暗道“不好”!自知比力气尚不如大汉甚多,这会儿也不敢硬抗,借力右脚为轴,身形半蹲,再松左手,右手抽槊,槊杆夹于腋下,槊尖上扬,身形猛转一圈,槊刃如刀,横扫大汉胸腹。

大汉哈哈一笑,只得再退一步,这会长槊尚未出手,少年已停住身形,双手一抖槊杆,槊演枪招,槊尖一颤好似几朵梅花,对得大汉挂双肩带两肋就刺了过去。

大汉仍是面露笑容,也舞手中槊接架相还,两人你来我往又斗了二十余合,终究是那大汉老练,瞅得一破绽逼少年硬拼一槊,将其震退七八步远,方得拄槊立稳。

大汉这会儿也收了长槊,哈哈大笑啊,“好!好样的,宁儿,这三十六路‘破天槊’你算是练成了,剩下的就是马上马下来回操练了,这么下去用不了几年我也不是你的对手了。”

那少年正是已在王家学艺七年的萧宁,这七年里他不但已长到了七尺身高,猿背蜂腰,更是掏空了余方舟和王威的必生所学。

这会儿萧宁一手拄着长槊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余伯伯过奖了,宁儿火候尚浅,离练成尚早呢。”

“哎,”余方舟摆摆手,“这破天槊是我余家的家传之技,你练到什么程度我还能没底吗。对了,你爹让你明年去考县试,怎么样,有把握吗?”

“难说,”萧宁皱着眉摇了摇头,“没考过我心里也没个底。”

两人正说着话呢,忽然萧宁身后劲风乍起,就听一声娇叱,“看剑!”

余方舟见了仰头大笑,萧宁也是无奈地摇头一笑,急忙身形一转双手持槊一磕,这时背后来人长剑刺空,剑身却让槊杆磕了个正着。

可这人端的是好身法,半空中身形并未落下,而是此时借这力道滴溜溜一转,不但人没被磕飞,反而调整身形顺着萧宁躲避的方向又一剑刺下。

这一招萧宁好似早有预料,长剑未到他已两脚猛蹬,向后蹿出一丈多远,落地未稳槊纂猛点又蹿出了七八尺去。

此时半空之人见萧宁蹿出剑势范围之外再也无从借力,才落下身形来。

萧宁见状无奈地道:“楚月妹妹,以后能不能不来偷袭这一套啊,我每次一练武你就来偷袭,早知道我就不让王伯伯将《云龙大八式》交给你了。”

到了此时才看的明白,来人正是当年在母亲怀里的小丫头王楚月,七年时间,十一岁的王楚月也长成了个小美人胚子,王家以武起家,楚月也好习武,尤喜剑法,资质更佳,多年前便是缠着萧宁把《云龙大八式》学到了手,自从学会了更是隔三差五得来找萧宁练练手。

王楚月见一击不中嘟着嘴道:“宁哥哥,你就不能陪我好好过几招,又应付一下子就了事了。”

萧宁苦笑着道:“你也会挑时候,我刚跟余伯伯对了二三十招,两只胳膊都要不是自己的了,再和你打,不是找虐啊。”

王楚月回头看了看余方舟,余方舟哈哈一笑,看了看已近中天的太阳,“月儿,就别为难你宁哥哥了,你爹呢,找他喝酒去。”

楚月撇撇嘴,“在前厅呢,刚送走了万夫子。”

“好,走,一起过去。”余方舟示意下人接下木槊木剑,洗了把手,领着二小往前厅走去。

前厅,王威刚送走了万夫子,正在琢磨明年萧宁县试的事,就听老远余方舟便喊道:“师弟,有吃的吗,饿死我了,宁儿现在越来越不好对付了,为了赢他我可是出了一身汗啊。”

王威宛尔一笑,忙吩咐下人摆上酒菜说道:“正好要去找你们,你们倒自己来了。”

余方舟也不客气,进来一屁股就坐在了桌边,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什么事啊。”

“也没大事,万先生来了,想问下明年宁儿县试的事。”王威面露笑容看着萧宁。

“还大半年呢,看把他急的。”余方舟自顾灌下碗中之酒,抹了抹胡须说道。

“他这也是关心,来说宁儿在他这学的不比大书院教出来的差,明年童子试下来考个廪生应该差不了。”

“嗨,”余方舟侧头看看萧宁,嬉皮笑脸的道,“宁儿,这么说明年你就能吃上皇粮了。”

萧宁一时面色通红,都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几人正说话间,一个下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侧头瞥了萧宁一眼,赶紧来到上首俯身王威耳侧低声数语。

“什么!可曾探听明白!属实否!”就这几句话,已让王威脸色大变,筷子落地,人也站起来了。

“老爷,属实,城里车行的人给捎的信,咱们的人已经过去了。”

“好,你先下去。”

挥退下人,王威在厅中来回踱了数步,眉头紧锁,似有大事一时难以断决。这会儿那三人也吃不下去了,余方舟盯着师弟问道:“出什么事了?”

王威又走了几步,才停下来深吸了一口气,“三门村出事了。”

“啊!”一句话,萧宁的筷子也给惊掉了。

余方舟忽地站了起来,“怎么了?”

王威摆摆手,抄起外套,也没管王楚月,招呼一声,“边走边说。”

两个人也是推桌而出迅速跟上,这时后院牵出三匹马来,三人飞身上马直奔三门村而去。

一路上大家心急如焚打马狂奔,急急赶到了三门村,老远就看见村北有一群人围着,细看正是萧家方向。

三人下马走到近前,早有王家之人前来接过缰绳,王威问了几句,就领着二人往人群里挤去。

穿过人群,前边就是萧家院子,此时是院门半开,半边木门还被打穿了一个掌印。三人在门口打量了一会儿,王威仔细看了看门上的掌印,一时也没说话,这才推门进入院内。这会儿院内是一片狼藉,门窗破碎,花草折断,再看墙上和地面,一摊摊都是血迹,就是没见尸体。

萧宁此时目光僵直,脸色发白,越过王威、余方舟二人直入屋内,屋子里也是桌翻凳倒,碗碟破碎。萧宁发疯似的找遍了所有屋子,却是一个人也没见着,这会儿脸挂泪痕瘫坐在里屋床前。

余方舟怕他出事,一路跟随,看得屋中景象也是眉头直皱,心中隐隐不安。屋外,王威也在仔细勘察,却并未发现蛛丝马迹,心中正暗自称奇。

就在这时,门口一阵喧哗闯进几个公人来,为首的指着王威就骂:“他娘的,你谁啊,谁让你进来的,这是凶案现场你知道么。”

王威见了连忙起身抱拳,“李捕头,我是青石弓社王威啊,老爷堂上见过的。”

姓李的捕头仔细打量了一阵,这才认了出来,草草拱了拱手,“哦,是王员外啊,您怎么到这儿来了,得罪得罪。”

王威连称不敢,“此间主人是王某拜弟,这不今晨听说他家中有变,才带我那侄儿匆匆赶来,李捕头,这是怎么一个事啊。”

听说这里有王威的关系,李捕头也不敢大意了,肃容道:“我们老爷也是今晨接到乡里报案,说此地有凶案发生,特遣我等来查看的。”

“哦,不知报案之人何在,可否容我问询一二。”

“员外请便。”说着那捕头点手唤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示意王威。

王威回头唤萧宁,萧宁却正浑浑噩噩一时没有回应,余方舟无法只得拉着他来到院中。王威这才指着那年轻人道:“今晨这人前去衙门报的案,可能能知道些什么,宁儿,一起过来听听吧。”

听说有人能知道情况,萧宁才抬起头来,擦了擦眼泪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此间之事你可知道些什么。”王威回头问道。

那青年作了个揖绊绊磕磕的说道:“回员外爷的话,小人吕二,住萧先生家旁边,萧公子认识我的。”

王威看向萧宁,萧宁点了点头。

“嗯,你继续说。”

“是,昨天天要擦黑了吧,从村子外边忽然间闯进一伙人来,各个拿枪带刀的,还有几个受伤的被人扶着。当时就直接闯进了萧先生家,我们在外边只听见萧先生呵斥了几声就没了声音,然后大门也让人闭上了。”到了这会儿,吕二说话才逐渐顺畅起来,“又过来一阵,又有一帮拿兵器的人闯了进来,眼看都要从村子里冲过去了,不知怎么又返回来了,在村子里到处找啊,后来也找到萧先生家了。”

“当时两帮人在院子里就打起来了,我们吓得都躲到家里去了。两伙人一直乒乒乓乓得打了好几个时辰,院中才逐渐没了声音。当时天都黑透了,我在自家院里看见外边有火光,以为他们要放火烧房子呢,就趴在门缝里往外看,原来是他们点了火把正在从院子里往外抬尸体,哎呀,那一具具的抬了好些的,还有受伤的,都有人扶着,哦,对了,宁哥儿,后来这些人是套了你家牛车走的。”

“二哥,那我爹娘呢?”萧宁哽咽着问道。

吕二皱着眉头,“这还真没看见,就一开始听见萧先生呵斥了几句,以后就没动静了。”听了这话萧宁脸色更白了。

王威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头,“宁儿,先别胡思乱想,萧兄弟不见得是出事了,江湖中这种事一般不会殃及无辜百姓,对方开始也只是想借萧家暂避,并不想落下案底引来官府追查。”

萧宁木然得点点头,这时李捕头也带人把屋里屋外细细的搜了一遍,向着王威走来,“王员外,问的怎么样了?”

“李捕头,”王威抱抱拳,“问完了,也没问到什么,捕头可有什么线索?”

“没有,连尸体都没一具,只知道是有人打斗过,什么人打的,死没死人,死的什么人一概不知。”

王威听了皱起了眉头,这时李捕头又说道:“王员外,萧家之子既然在你府上,这事恐怕得和我们回衙门趟。”说着,眼光已经瞟向萧宁。

王威赶忙拽了拽李捕头的衣袖,“捕头,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背人处,王威掏出十两银子递了过去,李捕头开始不肯收,王威只道:“兄弟们也辛苦了,捕头就拿着给兄弟们买碗酒喝。”

李捕头这才收下银子,王威又说道:“您也看到了,我这侄儿年龄尚幼,又受了这么大的惊吓,现在就算去了衙门老爷也问不出什么来,不如让他先随我回去缓一下,老爷那稍后我自去解释。”

“好吧,”李捕头收了银子也不好多说什么,“那这院子我可先封了。”

“嗯,应该的,应该的。”王威拱拱手。

这会儿二人回来,李捕头前去驱散人群准备封条。王威过来拍了拍萧宁,“宁儿,先回去吧,这儿也看不出什么了,回家咱们在仔细商议。”

萧宁木然的点点头,任由王威领着上了马,这边刚要打马离去,就听背后差人一声吆喝,回头看时,两扇残破的大门已然关闭,门上封条交叉,残阳下映衬着那个掌印,更让萧宁的泪水滚滚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