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筱艾愿意看曾姑娘演,旁边的秦姑娘可看得满眼妒火,王世甄虽是疼顾女孩儿的,但交谈接触向来有礼数分寸,那可恶的曾姑娘居然就这样赖在王公子怀里,扯着他的手掌,枕着他的臂弯.......要知道,王公子扶过她过桥,也只是隔着手帕的!
她、她都还没与王公子碰过手!
秦姑娘冷起脸道:“曾姑娘别装了,我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的,这位姑娘根本没用力,不过拍开你的袖子罢了。”
曾姑娘一听,越发拉着王世甄的手臂不愿放,嘴硬道:“你又不是我,哪里知道我身上的不舒服。”
“单凭你说话这样中气十足,焉知你肯定是装的。”秦姑娘一甩帕子,按了按嘴角,意有所指的说道,“这大庭广众之下,真是不要脸皮了。”
王世甄神色一僵,连忙唤来曾姑娘的贴身丫头,自己整了衣袖躲开几步。
曾姑娘也不在意,在丫头的搀扶下不紧不慢的拂了拂耳后秀发,美目横了秦姑娘一眼,轻蔑道:“你清高,不世俗,成日里装模作样的装大家闺秀,礼义廉耻惯只会放在嘴上,也没少见你私下对三哥哥暗送秋波。别把人都瞎子,你做了什么,大家都知道。”
“你!嘴巴里放干净点!”
“你奈我何?”
“够了!”
眼看两人就要吵翻,突如其来的一声厉喝让两人吓了一大跳。
大戏没看成的陈筱艾好奇的望过去,就见一名身穿靛蓝色绒毛马褂,灰棕色裙装的的妇人,她发髻上戴着玛瑙金簪,耳上坠着翡翠滴珠,长得马脸竖眉的叫人心生怯意,十分气派严肃。
应该是某位贵妇贴身的嬷嬷,极有脸面的那种。
秦姑娘忙收起怒气,朝妇人规矩行礼道:“见过顾嬷嬷。”
曾姑娘一愣,她隐约记得南安公太夫人身边有个十分得力的嬷嬷,就姓顾。而且出门时就听母亲唠叨过一句,说是南安公太夫人今日也要来永清园看梅花,难不成这位就是......
顾嬷嬷挑起粗眉,只朝秦姑娘点了点头,板着脸道:“这天儿还冷着,难为两位姑娘还能顶着冷风吵嚷起来,可别让风灌了嘴,呛着身体里,也不知该算谁的。”
秦姑娘听着一脸通红,垂首不敢多言,曾姑娘本不如秦姑娘在贵妇圈里有阅历,自然也不敢说什么,只低头抿了抿嘴,端出受惊的样子来。
顾嬷嬷又转向王世甄,嘴角略带了点不知真假的笑意:“前头公子爷们正钓着大鱼,还作诗吟文好不快活,三公子到这儿做什么,该热闹热闹去才是。如今你们爷们说话也少不了正经事相谈,三公子可别被圈子落下了。”
“顾嬷嬷说的是,多谢嬷嬷提醒。”王世甄忙道。
顾嬷嬷又点了点那枝红梅花道:“三公子这红梅很俊,刚刚我家太夫人还说要来看红梅,只是雪地湿滑倒也不便,不如给这红梅找个好瓶子衬着,各位同赏同乐。”
王世甄哪敢说不,觉得顾嬷嬷是在给他解围了,便将红梅花交与顾嬷嬷,借口找人离开了。
走时还不忘朝陈筱艾望了几眼。
“这位姑娘......即是安国府的虹夏陪在身边,肯定是客居在安国候府里的陈姑娘了。”顾嬷嬷眉眼一松,看着陈筱艾,端出慈和的微笑来。
此话一出,秦姑娘和曾姑娘都难掩惊讶,相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不可置信。
坊间传闻,安国候卓煜往自己府里接了一位姑娘,对外说是有恩客居着,实则已当正经女主子那般对待,出入更是与那姑娘十分亲密自然,因此京城不少人猜测,安国候怕是好事将近了。
就是那位姑娘不知道究竟是何身份,竟没有透出一点消息来,只有燕家曾私底下议论过,是个倾国倾城的绝色佳人。
没想到这人就站在她们跟前!
曾姑娘想起来自己刚刚那通发难,顿时脸都白了。
秦姑娘暗自咬了咬嘴唇,怪自己刚刚过于冲动了些。
虹夏上前来扶住陈筱艾,她是淑慧长公主留在安国候府里的老人,此举明明白白的表明陈筱艾身后乃是安国候府,不可轻易小瞧了去。
陈筱艾得了虹夏的意思,便也规规矩矩的行了半礼,如今在宫中行事,她的一行一礼都是晨妃和蔓琪教导过的,宫里的老嬷嬷都挑不出任何差错来。
顾嬷嬷看着,在心中暗暗点头,接着笑道:“我家太夫人当年与淑慧长公主乃是佳友,常有往来。如今侯爷年节下也常问好,得知姑娘客居,原想着照顾一二才是。”m
“太夫人客气了,我一人事轻,倒不必废那些。”
陈筱艾谨慎的客套着,记得卓煜曾在她面前提过南安公一家,父辈时便是深交,但南安公一家远在南沙,平常也只是书信往来,卓煜没有多说,陈筱艾自然也不敢说太多。
“姑娘贵体,是该多看重。”顾嬷嬷十分恳切,她上前两步移至陈筱艾身侧,福了福身子,京城中年轻的小姐姑娘们在她这儿是得不到这样的礼遇的,秦姑娘脸色
微变,揪着帕子不知想些什么。
顾嬷嬷又道:“侯爷曾跟太夫人说过,姑娘体弱见不得风,所以一直待在屋里养着,太夫人因此很是挂念。今儿赶巧了,太夫人也来游园,得知姑娘在此,特地命我来接姑娘,到围炉阁一叙。”
南安公太夫人要找她说话?
陈筱艾不知道卓煜到底与南安公一家交情如何,对方找她又是所谓何事,一时犹豫,但转念一想,既然知道她客居在安国候府里,卓煜又曾在太夫人面前提过她,想来说说话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于是便应了,不忘朝顾嬷嬷道:“小女不懂规矩,还请嬷嬷照拂一二。”
“陈姑娘客气了。这两位姑娘也请一同去吧。”顾嬷嬷对文灵秀和文灵菲笑道,“两位看着亲厚,定是亲生的姐妹,太夫人最喜热闹,看着肯定高兴。”
这顾嬷嬷倒会让人心安,知道文灵秀肯定不放心让陈筱艾单独一人前去,索性都开口邀请。
“我来给姑娘带路,姑娘这边请。”顾嬷嬷说着就要转身,忽闻秦姑娘出声。
“顾嬷嬷请慢。”
“秦姑娘有事?”
秦姑娘垂首福了福,端庄道:“原是家里母亲心中挂念着太夫人,太夫人脚上不便,也不好上门打扰,如今正巧碰上,小女想替母亲,去给太夫人问声安。”
先不管这陈姑娘到底是何身份,刚刚自己无意得罪,该想办法挽回来才是。再者母亲一直都想与南安公太夫人这样的贵妇说上话,也好在京城的贵妇圈里为她们秦家增加一些体面。
南安公太夫人据说是个和善之人,但同样为人谨慎矜持,不轻易同人说话。如今恰巧碰上了,秦姑娘想把握住机会,好好帮一帮母亲。
秦姑娘嘴上这话倒说得不错,再者秦夫人几次拜见也算心诚,问声安不碍什么。但太夫人心里只想着见陈姑娘......顾嬷嬷在心里估摸了一下,笑道:“秦姑娘心意难得,也是孝顺。围炉阁里定下的屋子大,看着空冷,若觉得无聊便不好了,这位.......”
曾姑娘很机灵,连忙行礼道:“顾嬷嬷好,我是曾家的女儿。”
“曾姑娘也一同前去吧,大家也好一处说话。”
把两个不和的姑娘放在一处,自然有得她们闹去,便也不用管那么多了。
顾嬷嬷在后院屋宅里陪伴女主子数十年,这样的安排十分得心应手。
秦姑娘和曾姑娘能见上南安公太夫人这样有权势的贵妇,自然喜不自胜,两人都愣是装出和好如初的样子来,可见平常在家里,也是有些经验在手的。
一路过去围炉阁的路上,秦姑娘多次想与陈筱艾搭话,但她目的不纯,文灵秀都挡了回去,秦姑娘看她腰间佩剑,眉眼带着煞气,想怕是安国候的人,不敢得罪。
曾姑娘也一改刚刚嚣张的态度,绞尽脑汁的想说些什么好话来,文灵菲跟着清吟坊里成精的女人们陪宴多次,自然有无数的话数对付曾姑娘这样的女人,愣是把曾姑娘压得无话可说,灰溜溜的闭紧嘴巴。
陈筱艾从始至终都是一副懒得搭理的态度,她原想着去围炉吃点心,轻轻松松的游玩便回去,如今倒要去应付位高权重的贵妇,着实有些为难了。
但看在顾嬷嬷的眼里,便是陈筱艾不屑于她们计较。
围炉阁在红梅园附近,如今虽还不下雪,但前些时日的大雪积着还未化,清出的小道有些湿滑,连着小桥阶梯都有些湿淋淋的。
顾嬷嬷朝后头递上手臂,陈筱艾微微拉起裙子,毕竟是虹夏姐给她准备的新裙子,便搭上顾嬷嬷的手臂,也不用力,只别让人失了好意就是。
顾嬷嬷觉得手臂落下的力道微轻,还未反应过来,陈筱艾已站到桥上,身姿轻量,裙摆微摇,一股带着红梅清香的微风微微拂起她的面纱,露出秀美精致的面容,恍若天人。
顾嬷嬷心里砰砰直跳,心道果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