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公路上响起汽车引擎的嗡嗡声。
桑夏也不管路则羽再说什么,拉着他便往桥下的石头滩躲去。
“杜哥,那是路则羽那死王八蛋的车!”
杜思宇的小弟指着路边显眼的一抹骚粉大叫起来。
原本还在挣扎的路则羽任由桑夏拉着自己躲进了暗处的礁石后。
只听“咣”的一声,杜思宇带着人将粉红色跑车的车窗砸了个稀烂,仿佛这车就是路则羽一样,其他几个公子哥卸轮胎的卸轮胎,砸车盖的砸车盖。
不多时,一辆酷炫拉风的跑车被这群人霍霍成了一堆破铜烂铁。
躲在暗处的路则羽见状脸色发白,张了张口说不出一个字来。
...
海边的夜,天空被染成一片深蓝。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石滩上,耳边传来潮水涌动的声音。
桑夏行至已经被砸得不成形状的跑车前,回头看向隐在夜色中的少年:“你确定这车还能开?”
半晌,路则羽的声音悠悠响起:“老子的跑车比那些人加起来都贵,凭他们砸两下还能砸坏了,不信你就试试。”
桑夏坐上去一试,果然能行。
“路少爷,上来吧。”
...
幽深的胡同里,桑夏推开了一扇陈旧的木门。
小院里一片漆黑,她摸索半天终于探到灯绳,拉了一下,周围才亮了起来。
“这里是我家以前的老屋子,你暂时住下吧。”桑夏道。
亮起灯,她才看清楚少年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
路则羽双手插兜,从院子破败的矮墙打量到长满杂草的屋檐,脸上写着四个字:“这能住人?”
“不住这里,你现在还能去哪?”
路家被调查,路则羽的银行卡也被冻结,他如今除了一辆被砸得稀烂的跑车身无分文。
路则羽认命地进了屋门,狭小的平房里只有一张木床和一把椅子,就连窗户都是用报纸糊起来的。
四月底的夜里还有些凉,桑夏抛出几块蜂窝煤扔进炉子里点上。
“你先在这里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就给我发信息。”桑夏起身就要往门口去。
“你去哪!”路则羽慌里慌张地从床上站起来,紧张地看向她。
“回学校啊。”桑夏道。
路则羽上前两步,“不...不行,你不能走!”
桑夏一脸问号,“为什么?”
路则羽被她问得语塞,但他就是不想让桑夏这么快就走,一想到他身无分文,只有自己待在这间小屋里,他心中便觉一阵说不出来的恐惧。
桑夏在这里,哪怕多待一会儿也是好的。
“我不走,怎么给你买东西,你明天要喝西北风吗?”
桑夏一句话便将人噎了回去,路则羽只能放她走。
走之前,他撇了撇嘴,对桑夏道:“那...我明天要吃金福楼的水煮鱼。”
桑夏挥了挥钥匙表示自己知道了。
直到木门“吱呀”一声碰上,路则羽才如同虚脱了一般坐回了潮湿的床褥上。
冷...
二十年来,路则羽第一次觉得这么冷。
无处可去,无家可归,走在路上像过街的老鼠一般人见人打...
他躺在这辈子都没睡过的嘎吱作响的简陋木床上淌下了一行泪。
...
桑夏一路从城中村的胡同里走了出来,她并没有去便利店给路则羽买东西,而是从帆布包里拿出另一部从未用过的崭新手机,拨通了通讯簿中唯一的号码:
“路先生,方便见一面吗?”
...
深夜十一点,桑夏开着路则羽那辆被撞坏的跑车来到一座独栋小别墅前。
大门敞开着,她走进去,抬眼便看到正对着门前的红色皮沙发上坐着一身西服套装的路南亭。
“路家的事,想必桑小姐已经听说了吧。”男人开门见山道。
桑夏没想到他这么直接,迟疑道:“路先生您...?”
男人笑得满不在乎,甚至还执起桌边的高脚杯晃动着杯内的红酒:
“路家一朝倒台,我还能全身而退,你很惊讶?”
桑夏摇头连忙否认。
路南亭这个人城府深不见底,她也是窥见一点之后才深觉此人的可怕。
路家倒台也应有他的推波助澜。
于是桑夏主动道:“收到消息的时候路大少和我在一起,他被几个富家子弟围堵,现在在我家一处旧房子里,路先生要见他吗?”
路南亭对桑夏所言并不意外,“先让他在你那里过几天苦日子吧,路家,现在不需要他。”
如今路南亭独揽大权,手中有路老爷子交给他的百分之八十的产业,这些没在路老爷子名下,所以没有被冻结的危险。
这个时候他怎么能让路则羽那小子回来呢,死在外
面才最好。
路南亭食指抵在额角,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劳烦桑小姐帮我做件事,老爷子曾在银行存有一个保险箱,箱子里有对我十分重要的东西,保险箱的密码,老爷子只告诉过则羽一个人,桑小姐若是能从他口中问出密码,报酬我会尽我所能。”
桑夏眸光动了动,“路先生放心。”
...
次日中午。
桑夏下课之后特意绕路往修车行去了一趟,让人把跑车坏的地方修理了一番,又喷上一层黑色的漆覆盖住原本骚气的粉红色车体。
随后往浦江市的CBD驶去,花五百块钱在金福楼订了一道水煮鱼,接着便回到城中村的胡同。
拿起钥匙开了门,进去才发现,路则羽竟还躺在床上没起呢。
她用力敲了敲门框,待到床上的人翻身睁开双眼,才轻叹一声道:
“路少的心可真大,外面都变天了还能一觉睡到大中午。”
路则羽其实不是睡到中午,而是昨晚睁眼到天明,天蒙蒙亮的时候才体力不支睡过去的。
他的脸色并不好看,肚子更是饿的抽抽的疼。
闻到久违的水煮鱼香,顿时从床上爬了起来。
桑夏用木板搭了个桌子,将打包盒打开,路则羽拿起筷子便囫囵着往嘴里吞。
她看着他不顾形象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由想笑。
多有趣啊,曾经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也有吃别人嗟来之食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