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6章 毁其文字，灭其祖祭

紫宸殿殿中，李治坐在御榻之后，目光郑重的看向李绚道：“蕃州，吐蕃旧国，民有三百万，州有十五，县有七十。若非其地初平，四方不靖，轻易朕是不会将如此重地交由你治理的。”

殿中群臣同时肃然。

蕃州虽然初平，然而天地太广，百姓太众，李绚又太年轻，如果有其他选择，他们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要替换掉李绚。

但能替换掉李绚的，已经都在逻些道军前了，其他之人，要么是朝中宰相，要么是军中大帅，轻易根本动弹不得。

再加上吐蕃地处高原，高原瘴沉重，这样的重责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李绚不是没有听过风声，其中也的确有一个人有能力替代李绚统领一方。

不，更准确的讲，从现在谈判开始，李敬玄便已经钉死在那里了。

李治笑了，然后摆摆手道：“如何做，是你这个逻些道安抚使的责任，这里就不要问其他人了。”

还不止如此。

“当年东晋法显西行取经就是走的这条路吧，然后又从海上回来。”李治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皇帝能够信任他，朝中宰相也相信他，但之下，议论声也从来没有少过。

所有州县全部都要照样通行。

稍微起身，李绚看向四周群臣说道：“吐蕃民虽有三百万，但多年以来，贵族，大户，把握土地山川，其他百姓能有一温饱便已经侥天之幸，其他更多则是奴隶之属，只需让这些奴隶能够吃饱穿暖，敬畏大唐，便距离安定不远。”

李绚苦笑着拱手，蕃州最大的问题也在这里，里面的东西容易运下去，但运上去消耗就更多了。

皇帝这句话里的含义很多。

如今大唐四海平定，将军中诸将的野心怕是没有那么容易满足，日后若要用兵，天竺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只有深知历史的人，才知道虢国的深重，甚至春秋战国的形成都与他极深关系。

李治轻轻点头，李绚的说法，根本方向是对的。

对于五诏之事，皇帝早有准备，不然也不会提前将李敬玄调过去。

李绚苦笑着抬头，看向李治说道：“陛下，蕃州治理，大体如此，剩下的，便是沟通西域和天竺，若是有商队通行，亦是蕃州财税来源。”

他们知道，李绚和刘仁轨眼下，虽然只是两人对谈，但这里面的话，却是说给他们所有人听着。

他甚至已经忽略了，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先将松赞干布从地下挖出来。

只要能够安定这些附属和奴隶，那么距离大唐安稳蕃州不远矣。

尤其没有军中支撑消耗，地方又不愿意支持，这种事情的进度会变得极难。

皇帝刚才说的那番话，是在明确的告诉李绚，他的处境究竟有多么危急。

毕竟他的年纪才二十五岁，虽然已经征战多年，但终究太过年轻。

但可惜，虢国最后被晋国所灭，中间发生了什么，只有假道伐虢四个字。

“只是从高原下容易，但要上高原就难了，很多东西从高原之下运上去，需要花费好几倍的力气，而且没有了水运之力，道路也不好走。”李绚的脸色凝重起来。

“好，就如此吧。”李治猛地一拍扶手，眼神之中已经满是兴奋。

后世很多人都只听过说“假道灭虢”这四个字，了不得的，知道“唇亡齿寒”。

他已经看到了新的一条开拓之路。

在朝中，朝廷的压力就会少上许多。

李绚如今在蕃州要做的，就是灭绝吐蕃人的文字，毁掉关于吐蕃的记载，让蕃州子民只知道自己的大唐子民，是唐人。

听到这几个字，殿中群臣一时间不免有些骚动。

“是！”李绚拱手，说道：“蕃州有一最南，有一条恒河，直通天竺，然后顺流入海，而在入海口，却有不少大唐商旅跨海而来太，聚集在那里，臣想若是以使团之名进入天竺，是否可以和海商取得联系，然后从海上航线归国。”

李绚低头拱手，认真说道：“启禀陛下，臣虽年幼，统辖一方，但上有逻些道安抚使长史张公，下有逻些道行军长史萧公辅助，蕃州上下十五州，各地刺史皆是贤明之人，臣只需坐镇逻些，治理麾下诸县，然后以自身为表率，引领诸人，必定使蕃州安定，地方繁荣。”

“登录户籍，划分田地，按武德旧制，每个人百亩之地，春种秋收，只有秋日丰收，便能归心安定。”稍微停顿，李绚认真说道：“至于其他，无非吐蕃旧人影响，臣欲效仿晋灭虢国之故事，毁其文字，灭其祖祭，唯留大唐之地。”

殿中群臣第一时间惊讶的看向李绚。

“只需要有水道通行，那么吐蕃的货物便能够轻松的运往蜀中和其他地方，然后换成金银，购买大量的物资返回蕃州。”

“是有些太过激烈了。”刘仁轨上前一步，拱手，认真说道：“臣以为，灭绝吐蕃人的文字用不着，只需要将吐蕃所存在的一切记载文字的书籍，皮毛，石碑，全部送至长安保存起来即可。”

其他人倒也罢了，松赞活着的时候，的确对大唐竭尽诚心

，之后乱世都是后辈之事，便将他的尸骸迁移到长安。”

“臣等领旨。”殿中群臣同时拱手。

李绚微微拱手，皇帝轻轻点头。

殿中群臣不由得点头，李绚这一手，的确切中要害。

“益州的事情，政事堂商量之后，发行益州大都督府，至于五诏，赵国公如今在黔州，便让他负责和五诏沟通吧，如果事有不谐，便好好的摸一摸道路。”李治的话还没有说完，殿中不少臣子已经忍不住的抬头。

只要世家的目光转向外，那么就等于变相削弱了世家的力量。

想到这里，李治的眼神中就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回禀陛下。”李绚拱手，说道：“蕃州虽然广大，但让民众安心，无非衣食住行四字而已，四方便利，蕃州安定。”

李绚站在殿中，他知道，皇帝这么说并不是真的对他不满，反而是在体恤他。

甚至只有在史书的边缘角落里，才能够找到晋灭虢国，毁其文字，灭其祖祭，吞并其人的记载。

不过随即他们就反应了过来，李治说的是进发天竺，不是进攻天竺。

进攻天竺是向天竺出兵，需要举朝支持，而进发天族则是蕃州自己就能支持。

黑齿常之和史暕等人也都跟着拱手。

“呵呵！”殿中群臣一时间有些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吐蕃在早先虽然强大，但强大富足的不过是几十万人而已，其他更多的人都是这些人的附属和奴隶。

晋灭虢国。

“便如此吧。”李治没有丝毫犹豫的摆了摆手，然后他又看向李绚：“吐蕃之地，适合种植粮食之地，似乎只有两河沿岸？”

李治点点头，然后看向李绚说道：“朕曾经听人说起过，你有进发天竺之意。”

尤其李绚说的每一个字，只要皇帝赞同，立刻就会成为治理吐蕃的基准。

毁其文字，灭其祖祭。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那么就能够将世家的目光吸引过去。

但，这个人是王方翼。

甚至聪明一些的人，还能够看到以后。

不客气的讲，若是虢国当初有称霸之心，春秋第一个霸主应该是虢国才对。

治理蕃州稍有差池，说不得朝中立刻就是群起而攻之。

但并未就没有人怀疑过他，这些话，也不止一次传入皇帝的耳中。

“这似乎还不够吧？”李治挑眉看向李绚。

“让他们跟你走，走走看看。”李治直接摆手，面色冷峻。

说到这里，刘仁轨转身看向李治，拱手道：“陛下，臣请为西海郡王求个恩典吧，让他陪葬昭陵，毕竟先帝于地下也想好好看看他……”

这里面一进一出，官府不知道能从里面获得多么庞大的利益。

稍微停顿，李绚拱手道：“还请朝中下令，让益州西部诸州在党项之地修建道路，建立商贸往来之所；另外便是通告五诏，不得为难我大唐商队。”

“是！”李绚拱手，说道：“唐古拉山以南，虽然天气温暖，但多数地方土地肥力极差，只能用来放牧，稍好一点的地方用来种植青稞，只有更好的地方，才能用来种植小麦，以为州府根基。”

让松赞于地下，先一步告诉父皇，吐蕃被他李治给灭了。

稍微停顿，刘仁轨看向李绚，说道：“关于吐蕃祭祀，吐蕃王族既然已经迁移到长安，那么吐蕃的宗庙也迁移过来吧。

“这手段会不会有些太过激烈了。”李治侧身看向刘仁轨，问道：“左相，伱怎么看？”

“话比你说的漂亮的有的是。”李治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肃然的看向李绚，问道：“说说吧，治理蕃州，数百万众，你有什么具体的打算？”

很多东西都需要从蜀中和昌州运往蕃州，一个不注意，蜀中和昌州就会成为扼住蕃州的咽喉，这里面的麻烦会很大。

“是，臣想探一探，这条商路究竟会有多大的商利，同时看看有多大的损耗。”稍微停顿，李绚说道：“据臣所知，此一行所经都距离陆地不远，不时便能有港口补给，掸国，真腊，臣记得都有使者在朝。”

“是！”李绚点头，说道“蕃州想要繁荣，最佳之道，还是沟通水运，尤其是两河之地，怒江和逻些河，一者下通蜀中，一者直入五诏；故而臣欲开拓怒江和逻些河水道，加大商道通行。”

“众位爱卿平身。”李治微微抬头，然后看向刘仁轨说道：“左相继续。”

“喏！”刘仁轨拱手，说道：“蕃州百姓识的吐蕃文字的，其实不多，但大多数都会读吐蕃音，让吐蕃人用吐蕃音来念唐字，然后再慢慢纠正，花个三五年时间，让百姓识得唐字，通得唐音，至于吐蕃音，就让他在民间流传吧，只要官方不出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