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炉里的木柴噼啪作响,火焰赤红,跳着轻快的伦巴,在扭动腰肢的时候,甩出爆裂的火星儿带着白烟,好像是微型的火山迸发时喷出的熔岩,在壁炉前的石板上洒满了绒白色的木灰,偶尔会弹出一小块燃烧着木炭。
杰夫抄起火钳子夹住那块碳,把它放在叼在嘴里的,木柄铜头的烟斗里,“吧嗒,吧嗒”的吸上两口,咳嗽了两声,依然陶醉其中,那烟气也熏熏然地弥漫开来,些许辛辣,却有着高档烟卷也无法比拟的乡土风味儿。
“尝尝,伙计,我自己种的阿根廷烟叶,可带劲儿哩.....”杰夫依依不舍地深嘬了一大口,才把烟嘴儿在胸襟上蹭了蹭,递给我......“放心,伙计,老杰夫一身毛病,可都不传染,反而倒被你传染了一个病,哈哈哈......”
“哦......杰夫,我绝对没有嫌弃的意思......”为了证明我说的话,我接过烟斗,轻轻地吸了一口,入口很呛,回味却香甜,像冬天里烧烤玉米的味道。
“咋样?伙计,烟叶里我加了玉米须,嘿嘿嘿,独门秘方!”
“嗯,的确不错,比万宝路都要好!”我也把烟嘴在衣襟上擦擦,递还给他,“可别再传染给你啥毛病了,哈哈哈”
“哦......伙计,那个病就算咱俩亲个嘴也染不上......不不,别这样看我,我喜欢女人,尤其是丰满的,五十岁上下的正好,嘿嘿嘿......”
“那么,你说的是传染什么?”
“嗯......刚才已经说了......”杰夫扭捏起来,脸颊在火光中竟然泛起了胭脂色,“就是想婆娘的病!”
“什么?”我哑然失笑。
“这一会儿可真想她,我的小琳达,虽然是年过半百的婆娘,可在我心里还是和蜜桃一样鲜嫩哩!待会儿再喝上一点儿,可真遭不住!每一次喝到迷糊的时候,你肯定不知道,那一对大胸脯,两瓣儿滚圆的屁股,就在我眼前晃呀晃呀......”杰夫说着,两只手臂还在空中比划着,好像真的把温香软玉搂进了怀里一样。
“呵呵呵......”除了傻笑,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去接这样的话把儿。
“但凡,伙计,我说的是但凡,她给我那么一点点机会,我卖了老命去,也得把她压在软床上,好好地跟她温存温存,浇一浇旱了半辈子的小花园,你说对吧?男人都是这样的吧?”杰夫亢奋起来,好像事情已然成了,“哎......不过,我的水壶还有水不?壶嘴还能支棱起来不都难说......我还是太胖了,自己看到它都困难,多少年了,除了真的去浇一浇烟叶地,好像也没有其他功能了......”一瞬间,他又蔫成了霜打的茄子。
我想笑,刚才噩梦的余悸也随着老杰夫杰夫不着调的谈笑渐渐散去了,“试一试,不是不知道,一试也许吓一跳呢......不过,杰夫,这就是我传染的吗?我觉得我还是可以的。”
“啊哟,你看你说到哪里去了?你的能力毋庸置疑,虽然我刚见到你的时候都准备挖坑了,一下午也是没精打采的,但你看,喝了一碗骨头汤,睡上一觉,又是个精神小伙儿!人高马大的,身材赶上橄榄球员,那宝贝自然不用说,见到你的玛丽,那被子都撅起个小帐篷哩!”
我都听得愣住了:“什么?你怎么知道玛丽?”
“嗨嗨,伙计,你可睡了好大一会儿,火炉子都添了两回木柴。也不知你心里装的什么事儿,做的是噩梦还是春梦?一会儿一惊一乍的,但从始至终,你都在念叨着‘玛丽,你怎么了?玛丽,你在哪里?玛丽,你别这样......’也不知道梦里的玛丽是谁?嘿,伙计,玛丽对你做了什么?”杰夫的杰夫又有些猥琐起来。
“黯然神伤”才能描述我此时的心情,我突然好后悔,为什么我明明是爱玛丽的,但在梦中我却拒绝了她,以至于她带着伤心离开,以至于她遭受了如此痛楚?虽然是个梦境,但是我为什么在梦中都没有将她拥入怀中的勇气,为什么没有去热烈的吻她?为什么没有褪去她的衣裙,再脱去自己的伪装,追随着内心的渴望去与她水乳交融,共赴云雨?为什么没有把最温柔的爱抚和贴心的情话给予这个可怜的女孩儿?
我想起了艾米丽的话,我迷茫了,我当真不知道自己靠着凯瑟琳家族才风生水起,还是故意在装傻?我真的把玛丽的爱情看的无比贵重,还是更在乎眼下的地位、身份、豪宅、名车、不菲的收入和儿女双全的家庭?而如今,妻子、儿女下落不明,玛丽也突然成了“凭空臆想”,更甚者是一个飘忽的“亡魂”!而自己,不明不白地与“极端妄想症患者”划上了等号......
昨天还是一个家庭美满,事业有成,知己红颜的金领先生,今天就成了流落荒野,众叛亲离的的精神病人。我把一切搞得一团糟!
“嘿,伙计,怎么伤心了?呦,又哭上了.......”杰夫拍拍我的膝头,“听老杰夫的一句话,没有什么烦恼是烤野猪排解决不了的?老杰夫在柴堆里还藏了一瓶老毛子的伏特加,比我年龄还大
哩!今晚陪你醉一回!嘿,好了,伙计,要像个男子汉的样子!”
我再也抑制不住悲伤,泪水止不住地涌出眼眶,眼前的狩猎小屋一片模糊。
“对不起,杰夫,我有些失态了。你这里有电话吗?我想试试能不能联系到凯瑟琳,或者是米莉......”
“约翰,如果是我也会担心的,但情况没你想得这么糟,你下午说起这事儿的时候,我就猜,他们可能都在家,急着找你呢。
你说的驯鹿森林,最东边的边缘,离这儿至少八百公里,据你说之前你一家人在那里自驾,后来的事儿就不知道了,可是你想想,什么的样的事故能一下把你甩这么远?而且,发现你的位置周边我都看了,没有其他人的迹象。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你只身一人来到这里,天知道你来干什么?可能是打猎,但你没带猎枪。徒步是有可能的,因为你穿着冲锋衣,带着刀具,还有运动水壶,而且你有这个爱好,这都不重要了。可是不巧的是你摔倒了,碰到了头,所以你的记忆混乱了,把所有的事情搅在一起了。
这儿太荒僻了,没有电话。我从前出来打猎的时候会随身带着卫星电话,可是,一整天也没人给我来电,我也不知道该联系谁,所以就不带了。不过别担心,明天我们早些出发,晚上就能到达甜水镇,也许路上就能遇到其他的猎人,他们通常都有通讯设备。”
听了杰夫的一番话,我安心多了,也渐渐的平复下来:“谢谢你,杰夫,如果没有你,我可能就活不下了,而且我现在舒心多了。”
由衷的感激让杰夫又兴奋起来,他真是个乐观的人:"你当然要感谢我,我也要感谢你,很久没和年轻人聊天了,真的很不错。而我们要共同感谢为我们献身的野猪先生,你瞧瞧,它的脑袋还挂在墙上,看着自己的肋排在火上滋滋冒油了......你瞧瞧,人类是多么凶残呀?
不过,要不是快上那么0.01秒,可能啃着肋排的就是它了,哈哈哈,我这厚厚的脂肪,可得叫它拱上一嘴油了,哈哈哈。
有时候我想,我打了半辈子猎,那天真的叫野兽吃了,也算是因果循环了,你说对吧?”
杰夫说着,手里也没停忙乎——他用毛刷蘸了猪油,均匀地涂刷架在屋子中央火塘上的肋排。“滋啦啦......”油脂滴落在火塘里的木炭上,肉香、油香、烧烤的烟熏味儿升腾起来,些许烟灰也飘散起来。被两根铁签并排串起的肋排上厚厚的一层肥瘦相间的好肉,此时已经泛着油光光的棕红色,氤氲着烟火气,凝聚着人类最原始的需求与期望。
杰夫还在工作,他仔细地把油脂刷在肋排的每一处,边边角角都不放过,认真的劲头儿就像一个正在修理瑞士腕表的工匠。片刻,他停下活计,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喃喃地说:“我这一辈子,到老了也没有什么积蓄,几间板屋,一间谷仓,三头肥猪,四只瘦羊,还有一头老牛,一不小心养过了杀肉的年纪,也就由它去吧,平日里跟大壮、赛虎、小花也能做个伴儿......还有几亩边角的薄地,好地我也没能力侍弄了,便由那挨着小溪的土地自己长吧......
有庄稼就收一收,没庄稼就长一些蒲公英,也挺美的,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也都愿意到哪里去玩耍,他们都还喊我‘老杰夫’,我也觉得挺好......不富也不贵,但是我这一辈子都在做自己喜欢的事儿,虽然不积德,但我从来也没有贪心过,怀崽儿的母鹿我不打,孵卵的鸟雀我还要喂一把粮食哩......
最幸运的是娶了一个我喜欢的婆娘,奶子挺,屁股翘,没啥文化,但是给我生了三个孩子,都各奔前程去了。我爱喝酒,年轻的时候爱发脾气,这婆娘打也打不走,骂也骂不走,死心塌地地给我洗衣做饭,三年前的冬天一病走了,我哭了一场,日子还得过......
镇子里有酒馆,里面的女招待都泼辣得很,没事儿我去和几个老伙计喝喝酒,打打扑克,顺便揩揩油,那些娘们儿笑骂出各种花样儿,也是乐子。还有我的琳达,隔几天我腌上一扇子猪肉给她送去,兴许她就回心转意了......圣诞节的火鸡就有温暖的窝了,对吧?约翰?你看,生活其实很简单,或许有不如意的地方,但什么时候,都是有希望的,对吧?
啊哈......真香啊,我想可以开伏特加了!哈哈哈......”
“杰夫,你是个好人!”
“约翰,我认为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人就是人,种族不同,肤色不同,宗教不同,立场不同,看事物的标准也不同,而我们区别好坏的标准就是利己与否,对吧?哎......管他呢?这个时候能陪我说说话,陪我喝酒吃肉的就是好人,装腔作势,推三阻四的就是坏人,哈哈哈......”
“嗯,杰夫,今晚我要做个大好人哦!只怕你剩不下一扇子猪肉去讨好琳达了,哈哈哈。”
“痛快呀,哥们儿,好久没有一醉方休了!有机会你带着你的玛丽,还到甜水镇来,我也许就能和琳达一起招待你们了。
琳达可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