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在营门的百姓撤了,尸首也下了葬,眼见着一场骚乱被消于无形,刘全也放下了悬着的心。
这不是危言耸听,之前小翠和巡街的衙役就带回了消息,有些人正在秘密串通,兵营那边一旦闹起来这边就一拥而上。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广义这些百姓少有怕事的,有领头的就敢干,真到那种时候就没法收场了。
刚过未时小翠就悄没声地遛了回来,一进门就笑眯眯地问刘全:“你知道那些人叫你什么?”
刘全哼了声,不耐道:“还能叫什么?螃蟹还是痞子?总不能叫我小爷吧!”
“小爷?美得你!”小翠忍着笑道:“叫你‘小贼’,好不好听?”
“行了,赶紧说,怎么回事?”
小翠带回了童宁给上面的消息:小贼故技重施,下一步无法施行,如何行止,请示下。
果然是那上面做的孽,故技“重”施?说明上一次造谣的也是他们,这些天杀的想干什么呢?
刘全几乎可以肯定那上面的人是谁了。
他百思不解,如此费尽心机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是财宝吗?
这几乎已无可能,即便他有通天之能也断不敢逆势而为,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拿来往哪个口袋里装呢?
除此之外就是清除异己了,但连带起上一次的谣言又有些说不通,难道是双管齐下,既谋财又谋人?
这些大人物可真真的难懂,把个小小的县官刘全直接按在了闷葫芦里。
童宁上报的没错,刘全这次的确是故技重施。
那不人不鬼不神不仙的朱老头说得对,赖不上活的还赖不上死的吗?
对,就往那些见不到面的身上赖!谁也无法对证。
不过这次刘全可不是捕风捉影,故意栽赃的确是实情,有人亲眼目睹。
当然,这事还得感谢他刚刚结交的那位朋友,软毛狐狸庞天乐。
小翠和衙役带回的消息让刘全坐卧不宁,一旦百姓和官兵冲突起来就是一场大祸,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事实上凭他也收不了这个场。
彼时天已经黑透了,刘全正绞尽脑汁地琢磨着,窗棂上突然传来三下轻响。
他先是一愣,却马上又回过神来,急忙吹灭烛火,然后轻轻地把窗户打开,一条黑影随着便翻进了屋内。
是庞天乐,刘全说过,有急事可以随时找他,就像那晚偷鱼符一样,敲三下窗棂。
“你怎么来了,有急事?”刘全悄声问。
隔壁屋子还睡着刘双,他不敢惊动。
“大人,确实有急事,你听我慢慢说。”
昨天晚上庞天乐从外地回来时在城外看见了几个官兵,因为是意外撞见,他和其中一人还动起手来。
结果那人太过扎手,只一个照面他就败得一塌糊涂,若不是他身子灵巧或许就扔在那儿了。
直到今早醒来他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晚上还听说他们要把尸首抬到兵营去,先是老弱妇孺,然后是一哄而上,他知道要出大事了。
刘全是县令,这件事他肯定躲不开,于是便想着来通禀一下,也算帮一下朋友。
“跟你动手那人长什么样?”刘全问。
“看不清,不过身手十分了得,跟鬼似的,轻身功夫也好,在下是占了地利的便宜才勉强脱身。”
“原来如此。嗯,跟你打听个事,城里有没有地洞?我是说那种从家里挖到外面的。”
庞天乐当即回道:“有,城东就有一家,墙外就是林子。那家主人也是道上的,如今搬去了内地,房子还空着呢。”
“太好了!不过你还得帮个忙,无论什么地方弄几身军卒的衣服来,我有大用。”
“这个不难,只不过一旦弄响了大人得去保我。”庞天乐笑道。
“别总是大人大人的,哪儿大呀?”
到底是软毛狐狸,不消一个时辰庞天乐就把衣服放进了地洞里,还把一只耳饰放进了其中的一个口袋。
当然,这是刘全嘱咐的,庞天乐是神偷,要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没问题。
此事只有小翠知道,连刘双都被蒙在了鼓里。
不是刘全太过小心,兹事体大,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那局面就是他爹来了都白扯。
不过有个人是必须要知道的,那就是唐玮。
唐玮是老太傅唐廉的人,虽说与宋世宇也有些瓜葛,但受人恩惠也有直接和间接之分,上面的有来有往,下面的只认源头,不信你自己去求他试试,这根本就是两回事。
刘全当然有自己的心思,宋世宇是一方诸侯,而他刘家却是日暮西山,眼目前的也只有唐家这一路可以直达天庭了。
晚饭时刘全又到了唐家,进门便要吃要喝的极不见外。
唐玮早把眉头皱了起来,他咬着后槽牙道:“喝酒行,你再要这个肉那个肉的别说跟你急,我这一天尽闻肉味了!”
“行行行,有酒就行,我
真是服了你了,还从兵营出来的呢,几个死人就把你恶心成这样!”
“休要再提,喝酒,喝酒!”
几口酒下肚唐玮终于缓过来不少,扭头道:“柏叔,把昨天的肉热热,这喝酒没肉还真不行。”
又聊了一会儿闲话唐玮先绷不住了,便问:“小翠是怎么找到那个洞的?”
“这事么……”刘全有意顿了顿,然后反问道:“还记得那句‘釜底抽薪’吗?”
唐玮点头,“当然记得,到底怎么回事?”
“这事就得从童宁开始说起了。”
于是刘全便把如何察觉童宁与‘上面’有勾连以及这次事后又是如何禀报的说了一遍。
当然,林川的事他没说,庞天乐其人也没提,冒充官兵的人是一个朋友无意中看到的,地洞当然只有去了才查得到。
“童宁?”唐玮差点把咽下的一口酒又返上来。
这也太过分了!他问:“那上面的人是谁?”
“和上次散布谣言的是同一伙人,童宁不是禀报说‘故技重施’吗?显然是指抓到北朝奸细张会那件事。”
唐玮笑道:“童宁说得对吗?”然后又长叹一声,黯然道:“太乱了,这不是自毁长城吗?天理何在呀!”
不知道唐玮联想到了什么,那一声长叹让刘全莫名其妙,心说你一个小县丞有什么好忧虑的,简直是自寻烦恼。